大殷朝男子二十歲舉行冠禮,講究一些的書香人家表字都是由授業恩師或者是大儒給取的,陸家雖然是行伍之家,但陸離成年時陸家已經是掌軍侯府,按說也該是請了恩師或者大儒取表字。
陸離嘆了一口氣,語氣悲傷︰「可是我的授業恩師沒法給我取,他已經…在我十五歲的時候,他就離開了,後來我又這樣,就沒想過請大儒取表字的事。」
穆顏清恍然,原來陸離把大舅舅當成是授業恩師!
他生在行伍之家,別人啟蒙都是從千家詩開始的,可他卻不是。
她跟陸離相識時他六歲她七歲,在大舅舅眼中,她是最好的姑娘,等兩人定親後,大舅舅擔心她吃虧,就把陸離帶在他的身邊,一來培養他二來觀察他的品行,看他能不能配得上她。
陸離學的第一個件事是排兵布陣,就連識文斷字都是跟大表哥學的!
所以每次大表哥揍他,他也只能受著。
想到這穆顏清笑了,陸離卻奇怪的看著她。
穆顏清解釋說︰「我倒是真想到了一個表字。」
陸離看著她的笑容,懷疑的問︰「有這麼好笑?說來听听。」
「我記得《離騷》中有這麼一句︰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意為雲霓越聚越多忽離忽合,五光十色上下飄浮蕩漾,《離騷》是屈原的悲憤傾訴,既然如此,傅長虞的《贈何劭王濟》中有這樣一句話︰雙鸞游蘭渚,二離揚清暉,這是抒發人才得到重用的,不如你的表字就叫清暉吧!」
陸離怔怔的看著穆顏清,玖兒及笄時也說過,等他長大了,要取表字的時候就叫清暉。
但玖兒說的是清暉里有個清字,她名字里也有清字,這樣听起來才像是一對!
他點頭同意了,玖兒笑得很開心,而且她越想越覺得這個表字好,後來她說讓他回家跟他父親說,省的等他二十行冠禮的時候再給他取個別的表字。
「玖兒…」
穆顏清的心露跳了一拍,她猛地站起身,冷著面說,「你既讓我幫你取,你就別只想著她!陸離,她是你以前喜歡的人,我不能改變什麼,可以後還有那麼多年,你難道…難道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一直追尋一個不可能的幻影,真的好嗎?你為什麼就不看看…」
她猛地打住話頭,「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該一直活在過去。」
說完帶著香兒走了。
陸離看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自己的人生嗎?你又怎麼知道,從我六歲遇到她的那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就不是我的了。就像她被人斷言天生帶煞,必須養在行伍之家一般,我跟她一樣都沒有辦法左右自己的命運,可我們有一個共同的信念,守護心中所愛。」
「她最愛的是她的家人,是她外祖母一家,然後才是我。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陸離從愛上她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下定決心要為了她付出他的一生,哪怕現在她不在了,他的這個承諾依然有效。
「穆顏清…對不起,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的心永遠都為了她留著,所以對你我只能有感激。」
……
穆顏清每天對著四周的竹子唉聲嘆氣,甚至都沒有心情去幫陸離調制解藥。
香兒在一旁看著,知道她還在為了那天陸離的話而煩心,恰好穆梓繼回來了,她把穆梓繼拉倒湖心小築外面跟他說了事情的經過,「所以你得開導開導小姐。」
穆梓繼嘟著嘴,不滿道︰「臭陸離,就知道想著以前的人,我是沒見過以前的姑姑到底什麼樣,他們都說好,可我不覺得,而且我見到的就是現在的姑姑,我覺得現在的姑姑很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香兒也贊同,可贊同歸贊同,還是得想辦法安慰小姐才行!
穆梓繼想了想決定要留下來陪伴穆顏清,他去陸從易那要了一張古琴,撒著嬌的讓穆顏清彈給他听,穆顏清拿他實在沒招了,只好彈了一曲。穆梓繼听的出來,她的琴音中帶著些許的悲傷,他也跟著傷感了起來。
娘娘還是那麼喜歡陸離,什麼時候娘娘能喜歡他多過陸離呢?
穆梓繼不滿意的嘟著嘴巴,小臉鼓起兩個小氣包,穆顏清好笑的問︰「怎麼,幾天不見就嫌棄娘娘彈的不好了?」
「才沒有!」穆梓繼一本正經的反駁,「我就是想娘娘了。」
說完撲進穆顏清的懷中,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涌了出來︰「都怪陸離,要不是他娘娘也不會受委屈,要不是他娘娘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娘娘,要不梓繼帶你回去吧!」
看著他淚眼拔插的,本想訓斥他幾句的穆顏清卻不忍心了,「梓繼,你忘了你現在還在顧家當‘學徒’呢嗎?等你‘出師’的時候,也是你曾祖母在泉下安心的時候,那時你若想回去我就帶你回去,好不好?」
穆梓繼明白「出師」是什麼時候,于是點頭應了。
可門外听了這話的陸離心里卻不是滋味了,他是听說穆梓繼今天會留下,就過來看看他,順便問問他是不是還住在無所居,可沒想到卻听到了這話,他心里莫名的不安。
他虎著一張臉讓夢雪推他離開了湖心小築。
一路上他都在想剛剛穆梓繼的話,他自言自語道︰「這可不行,她一走就要帶走梓繼了,不行不行!梓繼可不能走,嗯,看來還是得想辦法留下她啊…夢雪,你去把我爹找來。」
夢雪一愣,應道,「是,二爺。那,奴婢先送你回去。」
陸離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陸從易,「我不用你送,我自己想法回去,你快去找我爹,我有要緊的事,晚了梓繼就要被那個女人帶走了!」
夢雪心里疑惑,明明是穆小公子說他要帶著穆姑娘離開,怎麼到了二爺口中就變了?
也許二爺只是不想讓她離開,所以才用穆小公子當借口的吧?連二爺都不可靠,這麼快就變心了,姑娘死了倒好,起碼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