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晴走出書房,看看發生什麼了。兩個丫頭,一個撲倒著,一個抱腿單立著,茶水撒了一地,杯碟摔碎,散落其中,而距離書房門僅有幾步之遙處,任夫人躺倒在地,正撐起手來,扶起身子。見此情景,卿晴大概想到發生什麼了,趕忙走到任夫人身邊,把她扶起。
任夫人借著卿晴的手站好後,眼見兩個丫頭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遂怒道︰你們兩個小蹄子!看我明日怎麼辦!听了這話,柒宣和另一名喚為染枝的丫頭,瞬時更為害怕,小臉登時變得煞白。見此,卿晴說道︰母親,您何故跟這兩呆傻的木頭生起氣來了!外面風大,還是先進屋罷。
任夫人便由著卿晴攙扶她步入房內,不忘用眼狠狠地瞪了柒宣一番。柒宣心中害怕,再顧不上腿上的燙傷,跛著腳,輕輕地出了門,向劉姥姥的住處走去。這柒宣和染枝是劉姥姥帶進來的,劉姥姥待他倆一如自身孫女般,再是兩人皆年紀不大,十二三歲,正是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時候,雖性子股愛玩,也都理解,再是發育時,渾身透著股朝氣蓬勃,少女的氤氳氣息。因此,府上沒有誰不喜她倆,就算發生不快,也只念在呆傻可愛的份上,不予追究的。柒宣被染枝扶著,兩人往劉姥姥處去。想起任夫人說的話,心內似有火油煎熬,不住的急著往前趕。
少時就到了。柒宣不管不顧地大聲叫喚劉姥姥;染枝則一手扶著她,一手推開門。兩人狼狽地邁進門,瞬時尋得個位就坐下了,一人扶腿,一人擦汗。劉姥姥看著兩人,笑道︰你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大晚上的瞎嚷嚷,不怕招來不干淨的東西,牽了魂去!
劉姥姥自小家貧,為了弟弟,自幼被賣入別府,受人差遣。因喜愛學習,做事用心,在她二十二歲時,家主不收贖金就放了她回家去。可年歲已大,要想尋得這樣好人家並不容易,再是劉姥姥自身不喜風月之事。前來做媒的媒娘,哪個不是花枝招展、迎風煙柳,忍著性子故作嬌柔嫵媚地說了幾個男人,言語間盡是他家好話,「如是成了,姑娘就是修了幾世的佛了,才結了這麼好的姻緣」。這般話,由劉姥姥听來,自覺那些不過是些俗人,有的幾個錢便成龍鳳了?因此,自是不肯,即便家人極力勸說,也是無用。從今至後,媒婆上門許親,第一見了劉姥姥冰清玉潔的那股冷傲的勁,便都敗退而去了。因此,劉姥姥索性不嫁。來到任府已有三十余年,處事周旋面面俱到,遂任老爺把府內大小事務交付于她。而其它的小廝丫頭們皆知此事,平日里又知道劉姥姥的厲害,心內都有些懼怕。柒宣和染枝是劉姥姥帶入府的,任夫人是知道的。這兩丫頭是劉姥姥家的遠方親戚,因家道不濟,遂求了來。柒宣、染枝兩人年紀相當,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三歲,長得也有幾分動人之處,兩雙眼楮水靈靈的,怨不得人愛。兩人見了劉姥姥便急急的喚著「姥姥!姥姥!」,那股不加修飾的親昵勁,便是旁人怕都要化了。劉姥姥喜愛他倆非常,因此讓他倆去服侍小姐。
柒宣哭喪著臉,說道︰姥姥!夫人要罰我們訥!
染枝還好,只是神情低靡了些,一雙眼楮直望著劉姥姥,不知怎麼辦。
劉姥姥見兩人這般苦楚,心內疼惜。問道︰你兩這是怎麼了?那個貨惹到你們了?快跟我說說!
柒宣遂將發生之事一字一句地說白了。想起那股登時被灼傷的痛楚,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不住地拿手去撫模。再說到任夫人怒時說的話,就又顧不上那股子疼了。說畢,又急急地問︰姥姥,您說夫人是不是真要罰我們啊?
事情原委,劉姥姥听後,原是慈愛的神情瞬時變了。走了開去,竟不管不顧了。這下子,兩丫頭真不知原因了,一時皆露出那般呆傻樣。連喚了幾聲,劉姥姥皆是不應。最後是染枝忍不住,可伶兮兮地哭上了,柒宣忍著痛,眼淚似也要掉下來,倒底還是忍住了。片刻後,劉姥姥走過來,問道︰你倆知錯了?
柒宣、染枝雖沒太明白,但已經知道害怕了,遂趕忙點頭,口中說著︰知道了,知道了。
劉姥姥走近了些,在凳上坐下。見兩人依舊不知的樣子,遂微怒道︰平日里,你倆胡鬧些也就算了,怎的這次竟做出這般事來!想來,平日里任誰不是寬待你們幾分,夫人對你們又何時少了幾分。今日之事本是你們不對,怎的對我哭訴來了?夫人明日怎麼辦就怎麼辦,哪由得我說上半分,如是能說上些話,那也是不該說的。你們可明白了?
話畢,劉姥姥的這番話都對,兩丫頭也知道錯了,瞬時忍住了眼淚,心內便多了幾分世故。見兩丫頭不鬧了,神情沉默,似在想著什麼,劉姥姥便不再多說,只輕撫了她們兩下,再語重心長地嘆著氣說道︰好丫頭,誰抖落出來那都有個三分錯,這次就當個教訓。明日也不用怕,依夫人的性子是不會太過責罰的。
听了這話,兩丫頭才真正的松了口氣。身體松懈下來,柒宣的腿傷又讓她難過起來。劉姥姥見柒宣不住地撫模著小腿,想起前段時間自個燙到後,夫人送的那瓶紫金玉露,便從櫥櫃里翻找出來,拿給柒宣,說道︰這是前段時間夫人給的,效用很好,記住每日擦三次,仔細著擦,再是不要踫到了水,幾日就沒事了。而後,柒宣、染枝便回了自個的住處。
任夫人摔的這下還好無礙,當下痛了一時便不覺得痛了。卿晴扶著任夫人坐下,她則坐在一旁。任夫人心里思量了會,問道︰卿晴,今日見到的那個李青木,你覺得如何?
卿晴回道︰他很好。
听了這話,任夫人心內喜不自禁,卻並未顯露。說道︰他是你父親好友的獨子,今日禮宴受邀是代父而來,而後又發生了那事,才留下做客。我見他是初次到丘陵,遂請了他多留幾日,這幾日你就辛苦些,帶他到處看看,你覺得怎樣?
語畢,卿晴便明白了。即是如此,也未曾不可,她也許久沒有出去頑了,借此機會,正好遂了自己又合了母親的意。想到此,便回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