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年俊璽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叫父親听見了,這事兒我還沒告訴他呢!」
大夫人的胸口開始劇烈地起伏,「華珠連建陽都沒出過,怎麼就讓太子上心了?太子何時見過華珠?」
年俊璽皺了皺眉,「太子當然沒見過華珠!但娘你別忘了,太子妃正是瑯琊李家的千金,李府台乃李家旁支,必是他將李公子一案的始末稟報了李家,恰好此次太子微服私訪就住那兒,想不知道都難。」
大夫人的整個人都不好了,「什麼?太子……微服私訪?」
年俊璽幽幽一嘆,「是啊!誰都沒提前得到消息,也不知道太子到底走的哪條路,去過哪些地方,又听到了多少不利于貪官的言論,現在,人人自危了!」
從前,年俊璽挺瞧不起父親的廉政清廉,撈不著油水不說,還無法討好上司,但這一刻,他忽而十分慶幸父親堅持了自己的原則,至少,他不用終日提心吊膽會被抄家滅族。
大夫人用帕子擦了冷汗,若有所思道︰「入宮……也不是不好,畢竟定過兩次親的人了,再找婆家不容易,就算廖子承的事兒我們不往外說,李公子那一茬兒她也越不過去。我听你大姑姑講啊,皇上身子不好,估計熬不過明年春天。屆時太子登基,大封後宮,她只要不犯錯兒,混個一宮主位是不成問題的。阿彌陀佛,我的兒,她若得志,你何愁前途?」
月輝朗朗,樹影綽綽。
華珠與倪氏結伴往回走,其實並不順路,但倪氏仍將就了華珠。
「謝謝你,二妹,我這些天感覺身子有勁多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幾年的病想要痊愈並非一朝一夕,大嫂還需多點耐心。」
倪氏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華珠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便小聲問︰「大嫂可是有話對我說?」
倪氏握緊了華珠的皓腕,眼神四下一掃,能見範圍內並無可疑之人,于是說道︰「我剛經過母親的房間時,好像听到你大哥說起……」
「弟妹,二妹!」顏博從假山後的小道旁走了出來,笑容和藹地靠進了華珠與倪氏。
倪氏的睫羽一顫,抬眸看了對方一眼,爾後垂下眸子道︰「哎喲,我的鐲子好像落在母親院子里了,我這就去取。」
說著,邁著小碎步離開了原地。
華珠回頭望了望倪氏,眸色一深,繼而看向顏博,「姐夫。」
顏博席間喝多了酒,微微有些醉意,但吐詞依舊清晰︰「我已經和父親說了,接你去瑯琊住一段時間。」
仿佛猜到華珠接下來會問什麼,他又笑著道︰「你大姐臨盆在即,有些心慌,就想有個親人陪在身邊,幾個孩子里屬你最懂事體貼,必能讓你大姐寬慰。」
印象中,絳珠待她們幾個庶女不過分熱情,但也從不苛待,反正是太太肚子里爬出來的,又有顏家做後台,實在沒必要與幾個卑微的庶女計較什麼。但要說絳珠對她有特殊感情,又不盡然。
顏博看著她,眉梢一挑,「你怎麼好像不大樂意?去了瑯琊,你就是貴女了。」
華珠沉默。
微風拂過,落葉繽紛,落在華珠精致的發頂。
顏博抬手,想輕輕地拿起。
華珠下意識地避開。
顏博笑了笑,坦蕩地迎上她警惕與排斥的眼神,並從她發髻上摘下一片落葉,仿佛在說,我沒別的意思。
華珠後退一步,行了一禮,「我先走了,姐夫早點歇息。」
二人就此別過,顏博往南,華珠往東,剛走了幾步,左面的花園里傳來踩斷枯枝的聲音,華珠瞳仁一縮,低叱道︰「誰?」
「是我啊,小姐。」巧兒拿著披風從右邊的小道上走來,「夜深了,你快把披風穿上,當心著涼。」
華珠指了指花園,悄聲道︰「跟上去,看看是誰,當心點別被發現。」
巧兒神色一肅,這才意識到先前那句「誰」不是在問她,「是。」說完,提前裙裾鑽進了花園。
華珠回了海棠院,老遠地,就听見秀雲在向香荷炫耀著什麼。
「我跟你說,做丫鬟的呀最重要的是跟對主子,你瞧梅姨娘多大方,一出手就賞了我一個銀鐲子!」
「她為什麼賞你?你又不是荷香院的丫鬟!」香荷的語氣里透著一絲嫉妒。
秀雲恣意道︰「我剛不是去打熱水麼?在膳房門口踫到梅姨娘了,她咳嗽得厲害,幾乎直不起身子,我就幫她拍背順了順氣,她二話不說就給看了賞,哪像……」
約莫是听到了沉重的腳步聲,秀雲講完那句便突然住了嘴,爾後與香荷一起把熱水抬進了淨房。
華珠洗澡的時候,總覺得有雙眼楮在暗處盯著她,或許是白天發生的事讓她神經質了,或許廖子承那個變態真的在觀察她的臥室!
華珠穿戴整齊,打開那扇因采光不好所以沒怎麼開過的窗子,然後舉眸一望,只見對面軒窗緊閉,一道朦朧的側影投射在白色的窗紙之上,長指頭一頁頁翻動,是在看書。
華珠暗道果然是自己多心了,但一想起沒錢還廖子承,得給他做雙鞋,又不禁懷疑那堵牆到底是不是被雨沖毀的!
華珠花了將近兩刻鐘做完小外甥的衣物,便裁了布開始繡鞋面,這時,巧兒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華珠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示意巧兒先喝口水。
巧兒倒是不渴,只熱得慌,但還是受寵若驚地喝了一杯,待氣息順了些才稟報道︰「是翠玉軒的丫鬟!她慌慌張張地跑進了翠玉軒,她大概是真的嚇到了,跑得很急,連頭發都散了。」
翠玉軒是秦姨娘的院子,華珠眯了眯眼,「等等,你一直跟在她身後,這麼說,你沒看到她長什麼樣?」
巧兒愧疚地搖了搖頭,「沒有,我只能確定她是翠玉軒的丫鬟,因為她進去之後,我一直躲在在翠玉軒對面的桃樹林里。年府的丫鬟都是有規矩的,私下去別的院子串門不得超過一刻鐘,否則便要以玩忽職守的罪名論處。我等了兩刻鐘她都沒有出來,所以,她一定不可能是別的院子的丫鬟。」
華珠敏銳地眨了眨眼,「你當時又沒看沙漏,怎麼能確定過了兩刻鐘?」
「因為我連腳都站麻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至少兩刻鐘不動才會出現這種狀況。」巧兒見華珠的神色稍作松動,又道,「我想再也查不出什麼了,就打算回來復命,誰料這時,我又看見秦姨娘鬼鬼祟祟地走了出來,雖然她低著頭,很是謹慎,怕被誰發現的樣子,但我認得她身上的流水紋雁南飛蜀錦,那匹緞子當初小姐你也看上過的,可惜老爺已經賞了秦姨娘,為此,你還哭過鼻子呢,就在上個月。」
華珠經歷了二十多年的滄桑,哪里記得十三歲時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華珠示意巧兒繼續。
巧兒喘了口氣,「秦姨娘去的方向是老爺的院子,我還想跟,但可能我不小心弄出了某種動靜,被翠玉軒的守門婆子听到了,她們朝我這邊走來,我怕她們發現我,從而懷疑小姐,所以趕緊跑回來了。」
「你做得很好。」華珠贊賞了巧兒一句,心里卻暗道,真是破綻百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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