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先天不足,
這廂,李淑琴還沒把房子半賣半送給徐海昌家,電話打進來說王月瓊昏過去,被送進了醫院。
李淑琴名下的小吃店,有一個分店正是在蓉城人民醫院附近,王月瓊一暈,肯定被就近送到了人民醫院。偶然中存在著必然,醫院和學校這種地方人流量都大,正是小吃店選址的首要考慮。
老實寡言的徐海昌嚇得臉白無神。
妻子的身體有多差,他比誰都知道的清楚,生女兒寶珠那年差點就撒手而去。這些年他把家里的重體力農活全包攬了,就是想讓妻子多多保重身體……哪里是能經得住昏的,當年那個把王月瓊從產女的鬼門關上扯回來的老中醫就說過,犯一次病,她的壽數至少要減六年。
老中醫給王月瓊斷診,說她壽元活不過40歲。
徐寶珠和李明雨<同年,據都是今年將滿12歲,王月瓊20歲那年嫁給徐海昌,生下女兒那年剛滿22歲。
去往醫院的車上,徐海昌一邊回憶起往事,一邊在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年齡——34歲的王月瓊,此次犯病,豈不是一位著她沒多少時日好活了?
「小鏡,你醫術厲害,救救你嬸嬸……」
徐海昌嘴唇嚅動,大手不禁用力,將挨著他坐在車後座的寶珠抓的生疼。
徐寶珠十分懂事,明明疼得淚珠子在眼眶中打轉,愣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車上的四人,唯有寶鏡是最鎮定的。作為醫者,這種時候她必須選擇鎮定。
「海昌叔,您抓疼寶珠妹妹了。」
寶鏡的聲音平緩直訴,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徐海昌被驚了一下,發現自己心慌意亂,果然在女兒的手腕上抓出一道瘀痕。
「我不疼……爸爸,我好怕!」
寶珠眼里含著水光,看得李淑琴眼淚都流下來。
「別怕,你媽媽會沒事的。」
徐海昌雖然不善言辭,但也知道事情得分輕重緩急,他趕緊把當年老中醫的診斷說了。
民間藏龍臥虎,寶鏡也沒自認醫術第一。女人生產時的確是個特殊時期,能看出人體潛伏很深的征兆,比如她早診斷出了堂嬸王月瓊體虛是先天不足,並且情況十分嚴重,然犯病一次,就要折壽六年的說法,連寶鏡都是第一次听見。
按照這說法,豈非是說,堂嬸有可能挺不過這次發病?
寶鏡想起王月瓊前後兩輩子的慈愛,頓時十分後悔︰若是早一點,剛學會七十二針時,就替嬸嬸治病,哪里又有今日的禍事!
寶鏡踩在油門上的勁兒又加大了。
上輩子,堂嬸沒有在今年出事。可自她重生,周圍人的命運已經發生轉變,她雖然解除了一些厄運,誰知道老天爺會不會換一種方式捉弄人。
畢竟,上輩子堂嬸沒有管理著小吃店,或許這就是她上輩子沒有發病的原因?
人民醫院離徐家很近。
小車風馳電掣般到達目的地,寶鏡先跳下車。她不用刻意去打听王月瓊的消息,人是在小吃店里暈倒的,還是被店員們合力送來醫院,兩個年輕女人穿著服務員的衣服,正焦急站在門診大廳等候。
「李姐!這里,這里!」
女服務員跳起來招手。
「病人在哪里?」
寶鏡一把抓住女服務員,李淑琴也顧不上解釋,「她人在哪里?」
王月瓊是忽然犯病的,人在急診科。寶鏡拎著她的小藥箱快速沖到急癥搶救室,外面吵吵鬧鬧的,小吃店的幾個員工將一個女人團團圍住,嚷嚷著叫她負責。
寶鏡也沒看清長相,猜那人大概和堂嬸發病有些關系。
她也顧不上追究,丟下一句「看好她,別讓她跑了」,人就提著藥箱推開了門。
「脈搏微弱!」
「強心劑……」
「瞳孔有放大。」
搶救室里,亂糟糟的,寶鏡一闖進房間,搶救無疑被打攪了。
只是一個昏迷,哪里能有如此動靜。寶鏡心里發沉,堂嬸的情況必然十分糟糕。
沙醫生發現最近人民醫院總有人擅闖搶救室,他正要毫不留情喝斥,發現來人卻是寶鏡。輪班到急診科的沙醫生一把扯下口罩︰
「是您?」
醫術一途,達者為尊,寶鏡給張鵬做的那個「手術」,就夠沙醫生給她尊稱了。
此刻又不是敘舊的好時機,寶鏡點點頭,撥開眾人上前想看。
沙醫生在人民醫院十分有權威,制止了其他醫生的反對,「你們先停下來,這里交給她!」
沙醫生,您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病人明明還能搶救下,怎麼就放棄了別人的生命!也有人認出了寶鏡,她十來天前大鬧手術室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醫術真是出神入化。
「听沙醫生的!」
認出寶鏡的醫生,將同事們勸走,離開急癥搶救室前,眼神充滿艷羨︰沙醫生這是,能近距離觀摩神醫搶救病人啊,真的好羨慕。
沙醫生老神在在,反正只要寶鏡沒趕他,沙醫生就要厚著臉皮留下來。
他對寶鏡搶救張鵬的醫術,充滿推崇,更是好奇。
醫術到了寶鏡這種地步,能看見她治病的現場,可能都是一種啟發,沙醫生還算一名有仁心的醫者,自然舍不得放棄難能可貴的機會。
現場有沒有人,寶鏡才不在乎。
技藝外傳這種事,呵呵,能看一次就弄明白了馮氏針法,那她辛辛苦苦爬了半年山道求教導的苦,豈不是白吃了?
堂嬸王月瓊的脈搏十分微弱,以寶鏡的實力,也只能察覺到幾分。
如果不是王玉瓊體內生機未絕,她根本不信自己模到了是一個大活人的脈象。
這肯定不是先天不足。
她學成下山時,還替王月瓊把過脈,當時的診斷結果同樣是先天不足。可這「先天不足」,在短短的兩個來月里,竟演化成了極為棘手的怪病。
此病,寶鏡聞所未聞,完全沒有前例可參考。
掏出金針的動作一頓,強心針其實也不必打的,堂嬸體內的生機很充足,證明處在昏迷中的她沒有生命危險,哪怕她體溫過低,脈搏微弱,心跳緩慢……可她實實在在是生機充盈,就是身體機能沒有消耗,仿佛陷入了冬眠的動物。
「她這病……並不需要搶救,先把她轉移到單人病房去吧。」
不搶救?
沙醫生不死心,拿著听診器上前搗鼓一番,發現王月瓊各項體質都詭異偏低,又偏低得很正常。
「真的不用搶救?」
沙醫生自言自語,寶鏡面色凝重。不用搶救沒什麼好,她倒是寧願搶救,也不願意這樣不明不白的僵持著。
沙醫生很快讓人將王月瓊推出急癥科搶救室。
家屬情緒還沒激動呢,被小吃店眾人圍在中間的女人,頓時著急起來。
「這可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暈倒的!」
聲音怪熟的。
寶鏡撥開人群,看清被圍在中間的女人,一時心情說不出的復雜。
被小吃店眾人攔住了不準離開的女人,赫然是池羽的母親,寶鏡上輩子的準婆婆。
……
池母和兒子長得有五分想象,都是很容易給人好感的面相,但寶鏡深知這人和善的外表下隱藏著多少刻薄——或許那刻薄僅僅是針對她這個少年喪父喪母拿不出多少嫁妝的孤女吧,對家資豐厚的何珊珊,池母應該是極為喜歡的。
此時的池家,還沒有後世那樣小有家資和地位。
池家兩口子都是工人,池羽的父親有點小權,灰色收入是有一些,不過僅限于讓家里人吃穿比普通工人好一些。
所以上輩子和寶鏡第一次見面,十分盛氣凌人的池母,此時卻沒有多少底氣。
嘴里說著不關自己的事,瞧見王月瓊人事不省被推出搶救室,池母心中十分慌張︰
「她、她可是自己暈倒的,你們別想訛我!」
寶鏡覺得有些好笑,雖然比上輩子見家長時要年輕,性格倒是沒多大變化。
她顧不上搭理池母,對堂叔父女安撫道︰「嬸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海昌叔,你帶著寶珠去病房里守著吧,我問問這邊是怎麼回事。」
不用寶鏡刻意說,徐海昌父女的心神都系在王月瓊的病床上。
徐海昌父女小跑著追上去,現場又只剩下寶鏡母女和小吃店眾人,以及池母。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店員們揪著池母不放,語氣十分憤慨,「就是這個女同志在店里和王姐吵起來,王姐才會暈倒,我們可不敢放她走。老板,您可不能放過她!」
王月瓊行事外柔內剛,和店員們關系相處融洽,一出了事,店員們肯定不能放走池母。
寶鏡利劍一樣的眼神射向池母,她氣勢越發萎靡,只是嘴巴還崛,不服辯解道︰
「只是說了兩句,她就要死要活的,誰知道有什麼大病在身,你們可別想賴我!」
李淑琴有些生氣,「這位大姐,人現在還昏迷不醒,這麼多人都說和你有關,你兩句話也否認不了,不如我們來好好說說事情的前因後果吧!」
李淑琴說的這話是正理,池母卻別扭難言,讓人不得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