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大禮獻上,中不中意(一)
陸謹行大步流星走向講台,雖垂垂老也,卻有不輸年輕人的精氣神。
他打開門的動靜不小,使得來賓們目光都聚集在其身上,和許泰達一樣,時隔幾十年,劉芳華第一眼沒有認出陸謹行的身份。
等她在記憶中搜索陸謹行的臉,陸謹行已經自爆了來歷︰陸家人,真正的兩廣陸家人。
天啊,這是陸大少爺,是敏之的親哥哥陸謹行……劉芳華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拽住了寶鏡的手,「他是陸、是陸世兄,是你的親舅公!」
是寶鏡的親舅公,海東的親舅舅,更是敏之的親哥哥。
她與陸謹行所見的最後一面,正是私奔那晚,陸大少爺帶著人馬追蹤他們四人到江邊。
向來剛強的劉芳華,此刻也不禁眼眶微濕。
ˋ當年信誓旦旦選擇自己的追求和生活,向陸大少爺隔空喊話,說她和敏之會過得很好。現在呢,敏之生死不知……而她再見敏之的大哥,亦是白發蒼蒼,滄海變桑田!
「劉女乃女乃,您別激動,我已經知道了,這是我舅公。」
寶鏡反復安撫,才讓劉芳華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
她靠著劉芳華耳邊低語,「您看,舅公有禮物要送給許晴母女呢。」
陸謹行的確是有禮物要送出,他讓人抬著一些東西往台上走,他明明只和老管家用請帖進來,此時卻多了幾個幫手。
警衛員老張帶著人想把陸謹行攔下,許泰達輕輕搖頭。
不管怎麼說,陸謹行都是敏之的親哥哥,心中有怒火,是該發泄發泄。只要不是太過分,許泰達也只能由著他搗亂,至多丟一丟臉,若能化解陸謹行心中的戾氣,許泰達認為值得。
至于唯一能攔下陸謹行的陸枚,她作為當事人,早在陸謹行自報家門那一刻,已經驚駭半死!
一個死了多年的人,忽然又活過來了,陸枚沒有當場暈過去,也算是心理強大。
「老許,他是不是……是我眼花了麼?」
陸謹行哈哈大笑,「雖然說如今解放了幾十年,小丫鬟,你也不至于連當初服侍的少爺都不認識了吧?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兩廣陸家,陸謹行!你們兄妹以陸家人身份活了幾十年,難道連我送得禮物都不敢收?」
陸謹行才不管陸枚樂不樂意收禮,他是來搗亂,而非祝福陸枚的女兒。
暫時沒人阻止他,陸謹行讓人將禮物安放到了禮台上,紅幕揭開,卻是一套高級音響。
高級音響不好弄,嶄新高端,要是真心實意,其實還算是得體的訂婚禮物。
隨時快昏厥的陸枚也搞不明白,陸謹行究竟想做什麼。
陸謹行的目光在許晴身上流連,他早年講究風度,說話含蓄總給人留幾分余地,現在都是半只腳邁入棺材的人,還將什麼含蓄風度?
故而陸謹行直接道,「許首長,我看令愛身上的首飾,有幾分眼熟,甚像我妹妹當年的陪嫁。雖然我妹妹同樣姓陸,我也不敢和許首長攀親,這套翡翠首飾若是許首長買的,我願意出兩倍價錢買回!」
眾目睽睽之下,許晴被打腫了右臉,現在又有人要打她左臉。
人人都同她過意不去,人人都在質疑首飾的來歷,人有相象,物有相似,她和母親咬死了不承認,難不成首飾還會自己說話?!
許泰達聞言,看向了女兒。
許晴佩戴的一整套翡翠首飾,他的確見過。
卻不是見敏之佩戴過,而是陸枚。據陸枚所說,這是陸銑在港城做生意賺錢後,送給她的禮物。
難道,這也是陸家的舊物?
那陸枚又是如何得到它的,許泰達想起了她們母女為了讓秦家應承婚約,曾強搶過古銅鏡。
翡翠首飾,會不會也是強搶來的……是陸枚,拿了敏之的東西,還謊稱是陸銑送的?
許泰達眼神不善,陸枚滿臉哀求。
「老許,這是污蔑,可憐首飾不會開口解釋,可憐我大哥成了植物人,無法現身替我作證!」
陸謹行老當益壯,信手奪過許晴頭上的發簪。
翡綠淨透的簪子,在燈光下美麗異常,陸謹行將它在手里轉動幾圈,冷笑道︰
「欺負死物不會解釋?呵呵,我陸家的東西,凡是都有印鑒,我還真能讓它開口說話……」
陸枚的臉色蒼白,母女倆雖不在台上,整個會場的目光都在注視著她們。
許泰達察覺到事態失控,發泄怒氣也該有個度,超過了那個度,豈非是大家一塊兒丟臉?今天在現場的,有他老戰友家的女眷和小輩,有他下屬,有各行業的領軍人物,更有女兒許晴未來的夫家。
于家,該怎麼看許家?
許泰達頭大如斗,「舅兄,陸大哥,你把小晴的訂婚宴攪黃,敏之也不能憑空回來……我們需要的不是斗氣,而是坐下來好好談談。」
許首長態度誠懇。
台下諸位來賓,既好奇,又尷尬到想裝死。
家里的矛盾,拿到大庭廣眾下曝光,大家是听呢,听呢,還是不听為好?
許泰達希望用和平手段解決,哪知道陸謹行嗤笑兩聲,收起了翡翠簪,眼神帶著莫大譏諷,「坐下來好好談談?你,不配。」
……
大家族的東西,大到家族重寶,小到定制的泥陶花盆,都有屬于自己的印鑒標記。
通信的紅漆印泥,也得有印鑒標記封口,防止外人偽造。
少爺們的衣服,小姐們的珠花,必然都有特殊的小印,你可以說這是貴族式的裝逼,但無可否認,對于一群靠著改朝換代翻身的土鱉們,對舊社會的貴族式裝逼,還挺向往。
听起來就很高端呢。
劉芳華低聲向寶鏡解釋,一時連謝子君都忘記了追究雲崢和寶鏡處對象的事,听得津津有味。
「我還記得小時候穿得衣服,衣領里面全繡有君子蘭。」
謝子君開始回憶自己小時候的生活,謝家是從舊朝代延續到新朝的,也算傳承有序,她的生活,實則就是千金大小姐過得。
另一邊,于夫人將兒子拉到一邊。
「你看今天接二連三出岔子,你們這婚,還能訂下去?」
陸枚丫鬟上位的秘密,得力于劉芳華多年堅持宣傳,其實大家都隱隱听過風聲。
誰都不想和丫鬟做親家,新社會又如何,地位越高的人,說不定越迷信老舊。于夫人就很老舊,大家心知肚明沒點穿就罷了,當個後老婆,你貪圖前妻的首飾別人不知道也罷,偏偏被前妻娘家兄弟指著鼻子罵。
臉面都丟光了,不僅是陸枚自己的臉面。
她還將首飾送給了今天訂婚的女主角,許晴不僅是許家的女兒,更是于家未來媳婦。
戴著來歷不明的陪嫁,和她兒子訂婚?
赤luoluo的打臉,比許晴和秦雲崢的不清不楚更叫于夫人難以接受。
于燁覺得無所謂,許晴受委屈的模樣的確是我見猶憐,于燁還沒頭腦發熱要幫忙出頭。
許晴越慘兮兮,他們于家只是丟了一時的顏面,若是堅持不退親,無疑會收獲許首長巨大的好感!于燁需要這份好感,也需要捏住許晴的錯誤,為兩人將來的婚姻定下基調。
于燁毫無節操進入看戲模式。
台上,陸謹行被幾個喬裝成飯店服務生的保鏢團團護住。
他伸手在翡翠簪頭輕輕旋轉幾圈,翡翠簪就變成了兩段。
「賀妹敏之,十五歲芳齡。」
陸謹行除了高級音響外,古里古怪的設備起到了作用,講台上的投影儀,讓在場所有來賓,瞧見了簪身內比米粒還小的一排字。
字是臨時刻不上去的,此根翡翠簪,的確是屬于陸敏之無疑。
許晴的臉被扇腫了,陸枚被當場揭穿了謊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母子倆都想撕破臉,趁著許泰達沒表態之前,干脆將陸謹行趕出去,沒有了陸謹行搗亂,陸枚還能挽回訂婚宴……就算不再十全十美,總比于家因此悔婚強。
她都不敢去看台下,未來親家于夫人的表情。
台下,謝子君的表情也很怪異。要是雲崢願意娶許晴,那許晴是不是也要把別人的首飾當成陪嫁帶到秦家?天啊,秦家清清白白的人家,名聲可經不起如此糟蹋。
如此再去想兒子雲崢的倔強,謝子君還有幾分慶幸。
不娶許晴,似乎不算大錯……不過和寶鏡處對象,天啊,她剛想起來這件事瞞著自己呢!謝子君輕哼,將頭瞥到了一邊。
人人都以為,陸謹行的目的,是給陸枚母女難堪,順帶討回陸敏之陪嫁的名貴首飾。
哪知畫風突變,始于那套擺在講台上的高級音響。
磁帶輕微轉動,里面不是放剛才歌星的名曲,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對話。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帶著不甘和憤然︰
「我陸銑不缺聰明才智,就是出身差點,難道要一輩子做人小廝?哼,陸家大少爺餃著金湯勺出身,志大才疏,還不是被我推下海淹死!小枚你別怕,陸謹行死都死了,誰又能替他報仇?!」
陸枚尖叫一聲,要撲上去關掉音響。
鐵塔式的保鏢將她攔住,許泰達沒下令,老張也不敢動槍械,只能看陸謹行的保鏢呈威風。
磁帶還在放,對話斷斷續續的,看的出來不是一次就錄好了。
陸謹行月兌下帽子致敬,「許首長,殺人罪,又要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