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章昆侖之巔,斗篷怪人(二)
擔心夜半時被雪崩活埋,秦雲崢特意選了個地形開闊的緩沖帶扎營。
登山艱難,他們背著的帳篷只有兩頂。
分帳篷時有兩種選擇,一是所有男的全部寄一頂帳篷,寶鏡獨佔另一頂,還有一種是她和雲崢一頂……一想到秦雲崢要和幾個男人肉貼肉抱團取暖,寶鏡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故作淡定讓雲崢和自己一個帳篷。
兩人本就是情侶,劉鈺是有求于人,根本不會多嘴說什麼。
本是寶鏡自己提議的,等大家各自安寢了,和雲崢分別兩個睡袋,漆黑的帳篷內她臉頰都要燒起來。
前世她談過戀愛,那時候風氣保守,她和池羽僅僅到了牽手和擁抱的地步。
她的初吻給了秦雲崢。
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夜里和男人獨處。
寶鏡還不至于喪心病狂想要撲倒秦雲崢,濃烈的雄性氣息就縈繞在耳邊,讓她怎麼睡得著?
秦雲崢也睡不著。
他已經二十五歲了,至今尚是初哥一名,從前與戰友在外宿營,行軍一日帳篷里不是濃烈的腳臭味就是震天的呼嚕聲……同性和同性,是不能產生綺麗的。
哪像現在。
未來小媳婦吐氣如蘭,身上散發的是少女的體香。
沒有呼嚕聲,只有均勻的呼吸聲,很淺淡,秦雲崢卻能確信寶鏡沒有睡著。
嗒、嗒、嗒。
晚上又有風雪,雪點打在帳篷的聲音,風聲吹過,深夜的昆侖山上叫人害怕。劉鈺幾人爬了一天山大概早就睡著了,兩個心懷不軌的男女卻怎麼都睡不著。
風雪擊打帳篷,倒給了秦雲崢借口。
他從睡袋里伸出手,往旁邊模索,寶鏡渾身陡然僵硬。
哪知秦雲崢動作霸道,卻只是握到了寶鏡的手。
「睡吧,牽著你就不害怕了。」
寶鏡瞬間放松,也不知道該高興男友的自律還是隱隱失望。
秦雲崢努力忽視自己的心猿意馬。
如果可以,他是想留在婚後的……若是太久沒結婚,也應該等到寶鏡再大些。
十五歲太小了,秦雲崢下意識忽略了寶鏡的心理年齡。
一個男人,真正愛你時肯定想要得到你的身體,可正因是真愛,他又輾轉反側,害怕唐突了你。兩人的第一次,不應該發生在這種地方,旁邊還有幾個陌生男人,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馬。
寶鏡以為自己會整夜緊張到睡不著,被秦雲崢溫暖干燥的手握著,她竟漸漸放松了心情。
夜里寶鏡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到了一個瑤池仙境。
穿著彩衣的仙女們提著花籃漫步在瑤池,衣袂飄飄間,仙女們的笑聲悅耳如鈴。
白色的霧氣籠罩著瑤池,昆山的美玉築成了華麗精巧的屋宇高樓,在這里生活的仙人毫無憂愁。
直到某日災禍陡降,天上的太陽不見了,月亮也消失了。
天崩地裂,海嘯臨世。
滔天的洪水淹沒了瑤池仙境,忽有神龍從黑漆漆的烏雲中俯軀,沖著虛空咆哮,似要還世界一個朗朗晴天。
又有一錦衣麗人掙月兌了烏雲的束縛,將圓月的清輝重灑大地。
錦衣麗人手持琉光四溢的太陰鏡,鏡子里射出華光擊向虛空深處。
神龍不甘錦衣麗人出盡風頭,猛然抬爪往虛空抓去……
「小鏡,小鏡!」
有人在輕輕搖晃她的肩膀,寶鏡大汗淋灕從夢中驚醒。
瞧見秦雲崢的臉時,她還有些茫然。
「做噩夢了?」
寶鏡搖頭,其實並不算噩夢,這夢中的主角,也不是什麼瑤池仙境,而是錦衣人和神龍。這是寶鏡第二次看見與之有關的畫面,第一次是在今年中秋受傷後。
第一次所見,神龍與手持太陰鏡的錦衣人激戰。
第二次做夢,神龍又在與錦衣人聯手抗敵,她也拿不準神龍和錦衣人是敵是友了。
不過,她能瞧見這些畫面,一定與太陰鏡和黃銅命牌有關。
只是,引發這次畫面的契機,難道是昆侖之行?
黃銅命牌的確有發熱的跡象……
「徐醫生,再過半天,我們就能到采礦點了。」
一夜休整,劉鈺精神許多。
寶鏡被拉回神思,不禁遲疑道︰「劉老板,這塊采礦點當初到底是怎麼發生事故的?」
昆侖古來有仙山之稱,瑤池仙境是西王母的住處,這些都算是神話,那她所見的又是什麼?想起夢里所見的山崩地裂和滔天洪水,以及需要神龍和太陰鏡原主人聯手抵抗的敵人,寶鏡難以心安。
夢里所見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那昆侖山上無疑發生過惡戰。
寶物有靈,她不會無緣無故做這個夢。
劉鈺還有些吞吞吐吐,秦雲崢冷哼一聲,劉鈺不禁打了個激靈。
「非要說有異,那就是它發生過幾起啞炮事件……這難道也有關聯?」
劉家的尋脈師發現了一處好礦,幾次炸石都出現了失誤,帶上山的炸藥不可能受潮,好幾次都沒正常爆炸。所以他大哥才會親臨現場,第一響仍然是啞炮,哪知等劉璋靠近堅持,啞炮忽然又爆炸了。
寶鏡很無奈,心中越發後悔上山的舉動。
就算不能在和田多停留,也該將劉璋帶回京城或是蜀中,劉家又不缺錢,一年半載,不缺藥材的前提下,她總能慢慢替劉璋拔除玉毒。
「我們速去速回吧。」
路程走了五分之四,再說不去未免太矯情,寶鏡心懷警惕,一路上始終緊緊抓著秦雲崢的手。
……
昆侖不僅有玉,仙山飄渺,更是許多宗教人士隱世出家的聖地。
這里廟宇和道觀並存,在昆侖山問道,道士能平添幾分仙家氣度,皚皚白雪中禪師講經時會有兩分佛法無邊的慈悲。
在靠近昆侖之巔,有一個漢唐古寺。
它盛名遠播,不少海外佛教徒都慕名前來朝拜。
廟中有一佛法精湛的禪師名叫「虛雲」,今年已年過古稀,仍然身體康健,是佛教徒們心中信任推崇的神僧。古寺正因虛雲禪師坐鎮,才叫諸廟拜服,敢認為首。
虛雲佛法精湛,又有辯才,是當世華夏佛宗的長者。
今日,古寺又迎來一位點名要拜訪虛雲禪師的俗家居士,與其他虔誠的佛教徒不同,這位居士並不露真容,渾身裹在黑壓壓的斗篷中,說不準的邪意怪誕。
佛家普度眾生,怪誕的信徒他們也不能拒絕。
斗篷人如願拜見虛雲禪師,與禪室中與虛雲討論佛法。
一開始時還能听見虛雲禪師氣定神閑的聲音,漸漸,不知斗篷人說了什麼,虛雲禪師的動靜越來越小。
寺里的知客僧覺得奇怪,不由守在門邊細听。
「檀越佛法精湛,虛雲受教了。」
虛雲禪師豁達開朗,竟又與斗篷人相談甚歡。知客僧放下心,如此受禪師推崇的教徒,寺里必然是要留飯的,知客僧輕手輕腳離去,自去準備飯菜不提。
待外面的動靜徹底消失,禪室也陷入了寂靜。
禪室中,與知客僧臆想中的畫面不同,虛雲禪師雖然與斗篷人面對面而坐,虛雲禪師的狀態卻有些詭異。
他的臉上還帶著祥和的笑意,眼角卻詭異扭曲。
虛雲一動不動,面容帶著笑,又帶著驚懼。斗篷人怪笑兩聲,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動作,虛雲禪師的身體忽然自燃起來。熊熊大火吞沒了老禪師的肉身,禪師喜靜,與信徒將經時不喜歡有人打攪。
僻靜的禪室,在發生著極為邪惡的事,偏偏偌大個寺廟卻無人知曉。
大火燃燒了整整一小時,素齋的香氣飄出,知客僧見久無動靜,擔心虛雲禪師的身體會堅持不住,忍不住第一次打斷了禪師授經。
「禪師,禪師……」
門扉被叩響,斗篷人顧不得火焰未熄,直接探手抓向火焰,也不知道他從火力掏出個什麼,待知客僧覺得不對勁撞門進來,青天白日下,斗篷人不見了蹤影。
「禪師!」
禪師的肉身已被燒毀,袈裟卻是由信徒捐獻的金線所織,在火中不會毀壞。
袈裟在火中,那正在燃燒的人,豈不是就是虛雲禪師?
知客僧悲從中來,高聲痛呼︰「禪師圓寂了!」
古寺敲響了喪鐘,寺廟的僧侶悲痛,聞訊的信徒們更是痛哭流涕。虛雲禪師圓寂的太突然,最後見面的斗篷人最有可疑,武僧去追擊凶手,又有人操持著老禪師的身後事。
好不容易火燃完了,禪師只剩下骨灰和袈裟。
得道高僧圓寂,為何不見了舍利子?
「是那人,害死了虛雲禪師,盜走了佛門至寶!」
佛門舍利。
消失的斗篷人,又出現在白雪皚皚的山腰。
積雪中,他黑壓壓的斗篷分外顯眼,將古寺遠遠甩在身後,他攤開手,掌心正是一枚圓撲撲的透明彩石。
「舍利子。」
當世的佛教高僧欺世盜名,他尋找了多位名僧,總算是得到了一枚舍利子!有了這枚舍利子,他才能做接下來想要做的事……斗篷人還來不及欣喜,忽然心有所感,望向了昆侖山另一個方向。
「咦,是誰在那里,竟然影響到了封印!」
……
轟隆隆,寶鏡一行人剛走到劉家的采礦點,山峰忽然開始搖晃。
「遭了,是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