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爹的林間小屋比較偏僻,但也不是什麼真正人跡罕至的地方,胡老爹能走這條路,其他參客也能。
不過發現小木屋有動靜後,胡老爹的臉上寫滿擔憂。
「或許是其他挖參人,獵人?」
胡老爹搖頭,「這不是采參的季節,附近也不長天麻。」
胡老爹一臉「你沒常識」的表情,看得寶鏡蛋疼無比。
其實寶鏡已經用太陰鏡子看過,小木屋里的確是有人住宿,巧的是屋子里也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穿著這個年代國內罕見的專業戶外服,正躲在虛掩的門後警惕提防著他們三人。
年輕的女人面容姣好,黑發綁成馬尾,手背在後面握著一把小巧的手槍。
秦雲崢沒有太陰鏡,憑借呼吸聲,隔了兩百米他依然知道屋里有兩個人,寶鏡沖他做了一個「槍」的嘴型。
秦雲崢心中便有了計較︰
「老爹,于人于己方便,縱有他人在屋里擠一宿也沒關系。」
尋常場合秦雲崢不會輕易發表意見,但他這種人一旦開口,一句可以抵擋別人十句。那種舉重若輕的鄭重,讓胡老爹喉嚨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麼反對的話。
屋里的年輕男女達成了某種共識,女人用生硬的華語喊道︰「我們在森林里迷了路,我們沒有惡意!」
木門被從里面拉開,胡老爹拿手電筒照過去,門扉邊上露出一張雪白的小臉。
秦雲崢目光幽暗,這女人倒是典型的高麗人長相。
三十多年前高麗半島爆發了內戰,高麗國一分為二,當時華國還幫助過高麗平亂擊退外敵,與北高麗締結成兄弟友好國。當然,國際形勢瞬息萬變,短短幾年後北高麗就翻臉不認人,華國如今與南高麗關系不好,與北高麗也沒什麼往來。
出于本國利益,華國也希望高麗半島能維持如今分裂的狀態。
秦雲崢對高麗人沒什麼好感。
寶鏡更沒有好感了……北高麗的國民經濟比華國更差,再過三十年連用電都要受限制,在80年代末如此時髦的男女,應該不是北高麗人。
是南半島的高麗人,寶鏡更不可能喜歡。
南高麗的尿性,想起來就叫人牙疼,就喜歡從華夏劃拉東西,端午節要搶,屈原是高麗人,孔子是高麗人……臉皮之厚,簡直宇宙無敵。
兩個高麗人在長白山行蹤鬼祟,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胡老爹也很警惕,提著獵槍問高麗女人的名字。
高麗女人倒不生氣,「我叫金希珠,這是我的朋友鄭成 ,我們是來長白山探險的,沒想到氣候忽然惡劣,就被困在了山里。能遇見友好的華國人,真是太幸運了!請幫助我們,拜托!」
金希珠的同伴也走出門口,高舉雙手,表示自己絕無惡意。
並不是兩個高麗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長白山野參價值不菲,運氣好挖到幾百年的老參,其他參客殺人奪寶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吉省民風彪悍,胡老爹手里的獵槍不是吃素呢。
胡老爹猶豫起來。
他可不是看見外賓就奴顏媚骨的二鬼子,這黑發黑眼珠子說話怪腔調的女人,不是扶桑人就是高麗人,哪個他都不喜歡。
他看向秦雲崢,見後者輕輕點頭,胡老爹放將槍口放低,一臉警惕往木屋靠。
「這可是我的屋子,你們只是借宿,明天一早就要離開!」
金希珠對著同伴飛快說了句高麗話,秦雲崢暗暗傳音給寶鏡︰「她說我應該很厲害,要求同伴小心行事,不要惹事。」
不僅是寶鏡三人在觀察高麗人,金希珠也在觀察寶鏡三人。
胡老爹是老人,寶鏡看上去體格縴細手掌沒有握搶的繭子,在金希珠看來威脅力很小。
秦雲崢身材高大,虎口有薄繭,一看就是常年握搶的人……結合身上的軍人氣質,被金希珠判定為華國精銳士兵,是威脅力最大的存在。
金希珠也不算判斷錯誤,秦雲崢的厲害程度遠超她估計,起碼她沒料到秦雲崢懂高麗話。
寶鏡也嘖嘖稱奇,她也是剛知道男友會說高麗話。
「雲崢,你還有什麼才能是我不知道的?」
密林間連月光都難以照射地面,夜色遮掩了秦雲崢耳邊的紅色。
除了高麗話,他還懂扶桑話,以及東南亞幾個小國的日常對話,世界日新月異,兵王也得掌握最新知識,學外語再常見不過,畢竟他做過不少臥底任務——比起十項全能的女友,秦雲崢從前也不好意思炫耀他的語言天賦。
兩人都沒太將高麗人放在眼中。
胡老爹的小木屋不算大,五個人一同進屋顯得有些擁擠。
高麗人不問自取,小鐵鍋里煮著胡老爹存放在木屋內的干鹿肉。鹿肉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走了一整天路,雪水早順著皮靴的接縫鑽了進去,這個時候要是月兌了靴子烤著火,喝一碗香濃的鹿肉湯肯定很舒適。
胡老爹心中不舍,兩個外國人倒不客氣,他把干鹿肉藏得隱蔽,比起隨意放在木屋里的雜糧,這才是補充體力的好東西啊!
金希珠臉頰掠過紅霞,澀然無比︰
「很抱歉,我們擅自動用了這些鹿肉,屋子是這位老先生的,感謝您的恩惠,我們會給出經濟補償的。」
金希珠取出一疊華夏幣,花花碌碌的大團結用皮筋兒扎著,十元面值一張,怕不是有上千元。
她臉色誠懇不斷抱歉,胡老爹看著錢也不好再說啥。
胡老爹不是矯情的人,也不貪心,他只抽了兩張紙幣揣在兜里︰「夠了夠了,老胡不佔你便宜,鹿肉你們隨便吃!」
金希珠贊美胡老爹品行高潔,說他是真正的好心人,又誠懇邀請寶鏡三人一起分食鹿肉。
胡老爹深知貪小便宜會吃大虧,在山里怎麼可能吃陌生人烹煮的食物?
哪怕鹿肉原屬于胡老爹本人,高麗人經手過,胡老爹就不肯吃。
寶鏡和秦雲崢自然也婉拒。
寶鏡是用微笑搖頭婉拒的,秦雲崢渾身都散發著冷氣,有他在,木屋里的溫度簡直憑空降低幾度,金希珠哪敢上前獻殷勤?
高麗男人鄭成 一直很沉默,金希珠態度熱情像交際花,很快主動交待了自己的來歷。
據她所稱,她和鄭成 來自高麗南半島,鄭成 是南高麗一家汽車企業的三代繼承人,來到華國是尋求商機的。
不過真要投資合作,涉及了兩國的關系,金額太大鄭成 肯定做不了主。
合作陷入僵局,鄭成 帶著未婚妻來到長白山探險,按金希珠的說法,他們是「資深的戶外運動愛好者」。
咦,這女人竟然不是全在鬼扯,據寶鏡所知,南高麗最近的確和華國,更準確來說是和吉省有投資意向,是設計汽車行業的定向投資……借口可能是真的,鄭成 或許真的是汽車企業的繼承人,但金希珠和鄭成 來長白山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探險那麼簡單。
金希珠和鄭成 這兩個名字說不定都是假的。
金希珠交待了自己的來歷,目的是降低胡老爹的警惕心想套話,胡老爹對外國人本能警惕,和寶鏡能聊天,和金希珠完全是瞎扯。
胡老爹說寶鏡和秦雲崢也是來探險的,末了還感嘆道︰
「現在的年輕人,是好日子剛過沒多久,有錢揣在兜里就要作妖!」
金希珠笑容微僵。
死老頭子,以為她看不出來嗎,不說年輕的華夏女人,就是那俊美的華夏男人,身份肯定不簡單。
她知道華夏國情閉塞,根本不信華夏的年輕一代中有喜歡登山探險的人,這個愛好是很時髦,很國際化的……真是睜著眼楮說瞎話。
金希珠沒了談性,屋子里陡然安靜下來。
胡老爹把皮靴月兌下來烤火,腳臭燻得金、鄭二人沒了吃鹿肉的食欲。
胡老爹怡然自得就著腳臭啃干饅頭,看見高麗人吃癟,老爺子暗暗得意。
寶鏡也在憋著笑,不過她要比胡老爹講究點,這味兒燻著了高麗人,也叫她不好拿壓縮餅干出來吃。
中午吃的烤兔太油膩,一兩頓不吃飯,她和秦雲崢的體質也沒啥受不了。
胡老爹毀了高麗人的食欲,吃完飯更艱難的是安排住宿問題。
小木屋不大,只有一張木板床。
秦雲崢一**坐下去,金希珠瞪眼了眼楮,愣是不敢叫他把床讓出來。
夜里,寶鏡獨自佔了木板床,蓋著被子睡覺。
包括秦雲崢在內的四個人,都在屋里打地鋪。
鄭成 怎麼想沒表現出來,這人心機特別深沉。金希珠卻快氣死了!華夏男人真的很沒有紳士風度,臉長得那麼俊,行為卻很自私惡劣。
她好歹也是外賓身份,在吉省時政府官員都對她很客氣,這個小氣的男人居然連半張床都舍不得分給她!
金希珠牙咬得咯吱咯吱響,對寶鏡是又妒又討厭。
女人天生愛攀比,比容貌,比男人,比待遇……不論比什麼,她都不如寶鏡,自然心生郁悶,轉而妒忌厭惡。
不過這只是在荒山野嶺,在長白山以外,金希珠在同齡人中向來很有自信。
她和鄭成 沒套出寶鏡三人的來歷,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實。
寶鏡早布下個結界將雲崢和胡老爹護著,睡得十分香甜——高麗人最好不要搞什麼偷襲暗算,不然肯定要跌個大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