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宋春娘出現在主院的時候,眾人都眼前一亮。
婷婷玉立的高挑身材,白皙若雪的皮膚,柔美的五官,在一襲淺綠色的帶著異域風情衣裙襯托下,顯得明媚動人。
「大姐,你今天好美啊……」宋冬娘忍不住贊嘆。
就連在穿衣打扮上最有造詣的宋夏娘都不得不承認,宋春娘這身衣服太成功了。
宋夫人卻是不喜,今天明明是要重點推出小女兒,兩個庶出女兒不配合,打扮得漂漂亮亮也就算了,偏偏親生的大女兒也如此光鮮亮麗,相比之下,宋冬娘完全被隱沒。宋夫人內心郁卒,可也不能命令大家回去換上破舊衣服,只得咬了咬牙,拎著小女兒上馬車,決心趁著路上時間好好再叮囑一番禮儀,外在已經沒有勝算那就從內在下手吧。
剩下的春娘三姐妹自然上了同一輛馬車。
「姐姐這身衣服真是獨特,不知是從哪里買的?回頭我也買一件去。」宋夏娘笑眯眯問道。
「玉錦苑。」
「新開的成衣店?我都沒听說過呢。在哪個地方呀?」宋夏娘打破沙鍋問到底。
「八街九巷的七巷。」
宋夏娘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嬌笑道︰「七巷可是集齊了好幾家老牌成衣店,這名不見經傳的玉錦苑選擇在那里開設店鋪,真是好大的勇氣。」邊說著邊又仔細瞅了瞅宋春娘的衣服,嘖嘖贊道︰「應田錦綢做底料,圖案和腰封都是用金線制成,這件衣服至少得七八十兩銀子吧?姐姐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鳴驚人啊……讓我再想想啊,整個郾城也就咱們布莊進了應田錦綢,莫不是這玉錦苑是咱們家的客戶?而這衣裙風格跟姐姐你素日的風格相去甚遠,這衣裙是客戶送的?眼光可真是好啊。」
夏小妖亂七八糟說了一堆,還真被她說中了。宋春娘不想讓宋夏娘知道衣服乃是赫連沖所送,免得無端生事,便敷衍道︰「生意場上的人情往來,都是付出代價的。你若真是喜歡,回頭上玉錦苑買一件便是。」
「還真是送的啊?」宋夏娘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道,「這麼貴重的衣服說送就送,動機不純,這客戶是有求于你吧?或者,對你有意思?」
宋春娘惱了,月兌口而出訓斥︰「赫連公子不是這種人,你別亂說!」
「哎喲,赫連公子,叫的真是親熱。大姐,你們該不是兩廂情悅吧?不過也不奇怪。文表哥沒才沒能力,太配不上你了。姐姐為家族生意費了這麼多心思,如今卻要屈尊嫁個一無是處的男子,妹妹我都替你感到委屈呢。你說是不是啊,秋娘?」
宋秋娘縮在角落里,努力不讓自己波及兩個姐姐的爭執,沒想到還是被宋夏娘點名,忙不丁地露出一臉茫然的樣子︰「我,我,不曉得……」
宋夏娘「切」了一聲,對宋秋娘的慫樣表示鄙視︰「你就實話實說唄,咱大姐又不是小氣之人。再說了,這也是為她好,要不是看在親姐妹的情分上,我還懶的提醒呢。」
自己胡說還不算,還想扯上宋秋娘,自己不發威老虎都當病貓了啊?宋春娘不想再听宋夏娘的胡言亂語,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冰冰警告︰「宋夏娘,如果你再不把嘴巴放干淨,我就讓車夫停車再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宋春娘雷厲風行,說得到做得到,宋夏娘嘴巴上已經佔了便宜,自然不敢繼續在老虎**上捋毛,喃喃了一句︰「開開玩笑而已,干嘛這麼認真,小氣吧啦的。」便也不再吭氣。
宋春娘閉上眼楮,不再看向宋夏娘,心里卻是不平靜。
連一向跟自己不對付的夏小妖都鳴不平,可想而知自己未來的生活得多麼不幸?明知是不幸福的生活,為什麼還要過呢?
宋春娘不是光會自怨自艾的人,心里有了想法,就要付諸行動,何況是關乎自己一生的大事。
如果要擺月兌既定的不幸,首先就要解決跟文濟生的婚約,興許,夏小妖之前透露的消息能派得上用場。
宋春娘盤算著如何實現目的,宋秋娘心里也起著波瀾。
方才兩個姐姐的一番對話讓她消極起來。連一向能干的大姐都不能找個如意夫婿,過上幸福的生活,何況懦弱無能的自己?思來想去,只覺得前途更加渺茫,連帶著赴宴的好心情也沒了。
三個人各懷鬼胎,一路無話。
因著宋家馬車還要去紀家書院接紀氏夫婦,等到了鄧家府邸的時候,離宴席開場已經只有一刻多鐘的時間了。
掐著點來的都是郾城最有頭臉的官宦人家,鄧家下人忙著張羅各家官夫人小姐入席,宋家馬車自然沒能妥當照顧。
宋冬娘撅著嘴不快道︰「都等了好一會了,怎麼還不讓咱們進去?這鄧家待客也太不周了。」
宋夫人擰了她一把,呵斥道︰「胡說什麼!是咱們來遲了,哪里能怪人家。你別忘了我剛才叮囑你的,進去之後,少說話,少東張西望,知道不?」
宋冬娘一路上被耳提面命,早就不耐煩了,又被說教就忍不住嗷嗷叫︰「娘,您怎麼老說我啊?」
紀夫人在一旁勸說︰「冬娘也沒說錯,現在還未到開席時間,咱們並未遲到。鄧家不按先後順序,而是看著官位大小接待,明擺著趨炎附勢。」接著又轉向紀老爺︰「你還說是什麼舊友的遺孀,這般品性,咱們不攀交情也罷。」
紀老爺吹著胡子瞪眼︰「我那老嫂子可是個有骨氣的,這般烏煙瘴氣的事情必是哪個下人干的,不****的事。」
正說著話,車外傳來老嫗的聲音︰「請問,這可是紀家書院的馬車?」
紀老爺應了個是,那老嫗又說道︰「紀老爺,紀夫人,我家老夫人可是等了好長時間,快快隨我進去吧。」
紀老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瞧,我說的沒錯吧,老嫂子是個念舊情的。」
緊接著,馬車就被引進了二門。
又換了個老婆子請了紀家夫婦和宋家眾人下了馬車。
鄧家宅子雖是買的二手,但是之前請了人做修繕,又添置了新的花草樹木,瞧著倒是萬象一新。
鄧家婆子謙恭地指引著路,說著鄧家老太太是如何如何地期盼紀家人的到來。
紀老爺和紀夫人隨口應了幾句,既不會太卑微,又不失禮貌。而宋家眾人則是保持著沉默,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後面。
鄧老夫人的院子在宅子的中間靠後,眾人抄著小道,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
廳堂里時不時傳出笑聲和說話聲,看來鄧老夫人的客人不少。
「老夫人,紀家老爺夫人,宋夫人和四位宋小姐到了。」
「快快請進來。」一個年老的聲音響起。
隨即,丫鬟們把門簾撩起,又有一個體面的媽媽領了眾人進去。
只見廳堂里圍坐了好幾位夫人小姐,主座上的老太太,滿頭銀絲,看見紀老爺就激動地站了起來。
「紀老弟,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啊……」
紀老爺也很激動,趕忙上前做了個揖︰「鄧嫂子,好久沒見,您身體可還安好?」
「好好好,」鄧老太太唏噓,「我這身子骨還算是硬朗的,不然也沒辦法到郾城來。自從你辭官回家,咱們也有數十年沒見過了吧?當初我家老頭子臨終時,念念不忘跟你的約定,一文一武,報效朝廷。只可惜,他早逝,而你隱身于草莽,終究沒有實現夙願啊……」
提起鄧老太爺,紀老爺也忍不住感傷,「都怪我太不關心時事,當初鄧兄過世都不曉得,生生錯過了見鄧兄的最後一面,真是愧對我們兄弟之情。」說完,語氣都帶了哽咽。
「不賴你,不賴你,」鄧老太太也抹起了眼淚,「是他走得太突然,誰都沒料到……」
「是啊,人生真是世事難料,想當年鄧兄意氣風發,胸懷大志,要為國家捐軀,沒想到竟是終于病榻。」
兩位老人緬懷鄧老太爺,廳堂里氣氛變得很壓抑,可是鄧家和紀家的淵源誰都不曉得,就是勸,也不知從何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