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宋春娘剛從布莊回來,換了身清爽的衣服半躺在榻上看閑書。听聞宋夏娘過來,頭也沒抬,只讓人領了她進來。
宋夏娘一進門就把下人都屏退,宋春娘皺眉,對于宋夏娘鳩佔鵲巢的舉動很是不滿︰「你把我的丫鬟們都弄走了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要跟你說的事情可都是秘密,保管你不會想讓下人知曉的。」宋夏娘找了個墩子坐下,神秘兮兮的樣子。
「我可不覺得咱們之間有什麼秘密可言。」宋春娘還是一副淡定的樣子,甚至連頭都不曾抬起。
宋夏娘也不介意,反正一會兒把事情一說,她就不信宋春娘還能看得下書,「我剛從文家回來,文表哥被關禁閉了,文家上上下下都小心翼翼不敢出門,估計是文表哥和肖梅的事情暴露了,文家怕傳了出去才這麼做的。」
「是麼?那文家可是有什麼打算?總不能關文濟生一輩子吧?」
宋春娘並沒有被這個消息震懾到,仍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出軌的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宋夏娘奇怪了,難道宋春娘不想利用這麼好的機會?
「那可真是不知道。大姐,文濟生做出這等丑事,現在跟他解除婚約可是好時機。」
「空口無憑,要是文家不承認該怎麼辦?」
「我這可是有證據。」宋夏娘翹了嘴,得意道。
宋春娘總算有了點反應,把書本擱到一旁,抬眼問道︰「哦,你有什麼證據?」
「自然是一錘定音的證據,不過,要給你得有條件。」
「什麼條件?」宋春娘挑了挑眉,並不意外宋夏娘的談判。
宋夏娘滴溜溜眼楮一轉,脆聲道︰「我還沒想好,要不你先欠著,回頭我再提。」
「那可不行,做買賣都是現買現賣,你佘著賬,我哪里知道會不會是不合情理的要求?」做為生意場上的老手,宋春娘哪里容得宋夏娘不平等的要求。
宋夏娘心里呸了一聲,暗嘆宋春娘就是只老狐狸,一點便宜都佔不得。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倒也不是真拿這事要挾宋春娘,主要還是為了看熱鬧,算了,就便宜了她吧。
宋夏娘扁了扁嘴︰「那你讓赫連沖給我訂做一條裙子,要獨一無二的,還得你付錢。怎麼樣?」
這倒是簡單,宋春娘點了點頭︰「沒問題,你說吧。」
宋夏娘也爽快,得了應允便把信封拿了出來︰「這是肖梅給文濟生的信,曖昧得不行呢。」
宋春娘接過來看了兩眼︰「確實是肖梅的字跡,不錯,宋夏娘,你幫了我大忙,謝謝。」
這道謝也太干脆利落了吧?還以為要被追問呢。這可不太像宋春娘執著的個性。
宋夏娘滿是疑惑︰「你怎麼也不問這帖子怎麼來的?」
「既然證據已經到手,又是確認無誤的,何必在乎從何而來?」
不對,宋春娘向來謹慎小心,這般不嚴謹的做法太不像她的作風了。除非……
「肖梅和文濟生奸情暴露是不是你策劃的?」
宋春娘眼里閃過一絲驚異,夏小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聰明了?
宋夏娘沒錯過宋春娘眼神的微妙變化,心中大驚,看來自己猜測真沒錯,一切都是宋春娘策劃的。好個宋春娘,出手也太快了。不由的,宋夏娘心里不舒服了,總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宋春娘,不會連這帖子都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吧?」
「呵呵,我可沒這麼厲害,還能逼著人寫帖子送到你這。只不過,肖梅走投無路,總會有行動,沒想到投到你這里了。」
「你到底怎麼做的?」宋夏娘深覺自己成了宋春娘的棋子,臉色都有點不悅。
宋春娘捏了捏帖子,嘖巴了一下嘴巴,才悠悠說道︰「原本不想說,不過看在你主動把帖子送過來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
宋夏娘撅著嘴巴,拿過墩子坐下,「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自打宴席結束,宋春娘就籌謀著揭穿肖梅和文濟生。只是,文家和宋家是親戚,做得過了又恐傷親戚情份,可要是力度不夠,以文夫人的性子十之八九會把事情壓制下來,到時候自己嫁過去還不得惡心死。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件事情在一個必要的範圍內暴露出來,既讓婚約不可挽回,又要顧及雙方面子,免得撕破臉反而壞了事。
宋春娘派了個心月復去打听肖梅和文濟生交往的情況,知道他兩每天都會見面,要麼是文濟生來藥鋪抓藥按摩,要麼是肖梅上文家送清熱解暑的草藥。
肖夫人顯然是知道內情的,每次文濟生上肖家藥鋪,肖夫人都會在前面看鋪子,讓兩人在後院待著。孤男寡女的,就算是表兄妹也該避嫌,肖夫人絲毫不介意還幫忙把風,想來是打定心思讓肖梅攀上文家這棵大樹了。
而文家這邊,文老爺和文夫人應該不曉得。不然,絕不會縱容這種嚴重損害與宋家關系的事情發生。
有了大致情況的了解,宋春娘心里有了底。這事,只要捅到宋老爺,紀老爺,紀夫人的層面,自己的婚約絕對會解除。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證據,可是文濟生和肖梅除了在肖家比較放肆之外,其他地方還是很謹慎的。派出去的人連著跟了好幾天都沒找到拿的出手的證據。
沒辦法,既然現成的證據沒有,只能逼著他們露馬腳了。
宋春娘就找人假裝和文家談生意,就選了離肖家藥鋪最近的茶館,瞅準了文濟生跟肖梅鬼混的時機,假裝月復痛要去藥鋪抓點藥吃,肖家藥鋪自然是首選。
待得進了肖家藥鋪,肖夫人臉色都變了,想著法子要給文濟生通風報信,偏生那人不容肖夫人多說,直接闖進後院上茅廁,文老爺關心生意做不做的成,緊跟了進去伺候,這下可好,正好見著自家兒子跟肖梅你儂我儂吟詩作畫,那甜蜜蜜的樣子都不需多問便知兩人怎麼回事。
文老爺當場氣得臉色變紫,可當著客戶的面不好發作。指了文濟生連說,趕緊回家等著收拾。
文濟生歷來害怕文老爺,連個話都沒留給肖梅就屁滾尿流地回了文家。
等文老爺回來,文家就雞飛狗跳了,文濟生沒兩下就把與肖梅的私情招供了。文老爺和文夫人氣的不行,直接把他關了起來,又親自去了肖家放話,如若肖家膽敢把事情泄露出去,從此兩家不再來往。
肖老爺每日里流連賭場,從不關心家中事情,肖梅和文濟生的事情還是第一次听說,被文老爺當面連呵斥帶威脅地說了一通,既是害怕又是惱火。要知道,肖家之所以還沒流落大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文家的救濟,要是文家跟自家斷絕關系,別說吃飯了,就是賭場的賭債也得被人追討。那可是要人命的。
肖老爺氣得對妻子女兒連打帶罵,還把肖梅也關了起來。
兩家人都覺得在事情整個暴露之前及時扼殺,也還算是萬幸,畢竟宋家還未知曉這等丑事,婚約還未受影響。
「……可惜,他們算來算去卻漏算了人性,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是人?肖梅此人,面上看著卑微,其實心氣不小,當初敢和文濟生有私情,就是想有朝一日進了文家的門麻雀變鳳凰,如今突然被破滅,哪里能讓她甘心?必定會有最後一搏。只是沒想到,她的求助信竟然落到你的手上,真是天助我也。」
宋夏娘听完整個過程,甚是感嘆宋春娘的縝密,從頭到尾,一環扣一環,拿捏住要害,肖梅和文濟生想要偷得一絲希望幾乎不太可能。暗自里,宋夏娘還慶幸自己沒跟宋春娘有大過節,不然,以自己的能力想要斗也很難有勝算。
「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宋夏娘想知道後續的計劃。
「自然是要把證據送到需要知道的人面前。」
「爹爹麼?」宋夏娘月兌口而出宋老爺。
宋春娘好奇︰「你怎麼不說是我娘呢?」
宋夏娘撇撇嘴︰「宋夫人跟你可沒這麼親近,再說了,以她的想法,這種偷腥只要被及時制止,沒有實質性的後果,都是當家主母可以忍受的。不然,當年她怎麼能留下我姨娘?」
張姨娘當年乃是宋老夫人的丫鬟,宋夫人進門幾年都沒所出,張姨娘在宋老夫人張只眼閉只眼的情況下爬上了宋老爺的床。
換作是其他人家的主母,下人居然做出這等下賤之事,就算不想法子攆出門,也得好好懲罰一番,以儆效尤。
可是宋夫人卻什麼都沒做,反而是充分發揮了女性的三從四德,把張姨娘提了起來,還好生相待。紀老爺紀夫人知曉後氣的不行,尋上宋家要為女兒出氣,卻被宋夫人勸阻,理由就是自己無所出,沒被休就不錯了,哪里還能不讓宋老爺納妾?
紀老爺紀夫人都瞠目結舌了,拿自家女兒沒辦法,只能轉而找宋老爺說道了一番,還好宋老爺是個念舊情的,答應只要宋夫人沒孩子,就不會停了妾室的避子湯。
許是老天爺可憐宋夫人,沒過一年就有了身孕,生了宋春娘。
不過,緊接著張姨娘也有了身孕,也生了個女兒。宋夫人的腰桿還沒來得及挺起來,就被姨娘追上了步伐。
後來,宋夫人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本以為會是男孩,結果又生了女孩,這讓她頗為失望的同時也更沒了底氣。
張姨娘母女在宋老爺和宋老夫人面前得寵,硬是在後宅得意了好些年。直到宋金寶出生和宋春娘滿滿嶄露頭角,宋夫人才算是揚眉吐氣了。
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宋夫人骨子里還是一個軟弱的遵從禮教之人。對于文濟生婚前出軌,很可能她不會因此而解除婚約。
相比之下,宋老爺可就難說話得多了。雖然文夫人是他親妹,可宋春娘是他最為看重的女兒,再者,做為宋家曾經未來當家的女兒被未來夫婿背叛,這簡直就是打他的耳光。
所以,兩相比較之下,自然是宋老爺成為首選的告狀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