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糧劫案告破。
青岩幫承認劫走災糧。
全幫自上而下都被判了重刑。老幫主及主要的幾位元老被判了死刑,擇日處斬。其余的多是流放至極北苦寒之地,再輕些的,就是監禁。
青岩幫行刑那天,秦宇面無表情地在雲王爺府上砸碎了一壇酒。
濃烈的酒香刺激著人的腦袋。
何紅動了動鼻子,把掃帚往邊上一扔,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秦宇面前。
他看了眼一地破碎的酒壇子,第一次沒有對秦宇的行為冷嘲熱諷。他想了想才道︰
「你要出去看看嗎?」。
「看什麼?看自己的父親被人砍頭嗎?」。
叫他這麼一說,似乎何紅的提議是在折磨他似的。可是他的本意也只是想讓秦宇能夠見自己父親的最後一面。
「那你摔。酒壇子做什麼?」
「不然,我還能做什麼?」秦宇扔下手中的酒杯︰「我沒你想的那麼多愁善感。老頭子從開始做這一行起,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不光是他知道,我們這些人都知道的。而且從小他就和我不親近,我對他,並沒有多深的感情。」
這幾句話雖然說出口時輕飄飄,可內里是多沉重的感情,就只有當事人知道了。何紅也算粗略知道他的性子,此時不過是嘴上硬撐著罷了。
何紅雖然話多嘴碎,可也知道什麼是該說,什麼是不該說的。他能被派來這里,也絕不是一般的人物。
聞言,他也不再提要帶他偷溜出去的事情,而是問道︰
「可是還有什麼話需要帶到的?」
秦宇神色莫測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她竟然會讓你這樣的人來看著我。」
雖然何紅嘴上說是來接應秦宇的,但他更相信對方也是來看著他,免得他出賣百里楓的。
何紅毫不在意對方那語氣,只道︰「大概我們主子覺得,只有我這種好脾氣的人能受得了你吧?其實我只是之前有些累了,所以才跟主子申請要了個輕松的活計︰不用滿世界到處跑,不用半夜出門,不用坑蒙拐騙……可沒想到卻要來給人掃院子。我已經很多年沒干過這種活了。」
秦宇眯了眯眼︰「你很厲害?」
何紅搖頭︰「不不不,我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和您是沒法比的,但要是溜出去替你帶幾句話還是能做到的。」
好長時間,秦宇都沒有出聲。
氣氛沉默地讓人覺得難過。
半晌,秦宇才道︰「不用了。你要是以後有機會,幫我把他找個地方葬了就是。」
按照規定,死刑犯若無家人收尸,是要扔到亂葬崗的。那里的野狗野狼會是他們最後的歸宿。老幫主秦鵬名義上的家人都入獄判刑,不可能還有人給他收尸。秦宇雖然為人陰沉混賬,可經過這些事情,也終于不再那麼沖動了。他沒有求何紅在法場上替他收尸,而是求他在官府把尸體拋入亂葬崗後帶走安葬。
偷偷模模地,憋屈而窩囊,像是活在陰暗里的老鼠。
若是一年前的秦宇,他絕不會這樣做。
可是人都是在變的。
天真的會變得世故;沖動的會變成隱忍。
秦宇變了。
何紅心思轉了轉,覺得有必要把這個消息傳回給百里楓了。
這一變化,也許是個好消息,也有可能是未來的隱患。
何紅掃起破碎的酒壇子︰「這事我會做的。倒是你可別沖動。現在還不是你動手的時候。」
先讓雲王爺暗自高興去,等他失了警惕心,就該他們出手了。
至于這個出手的時機,百里楓相信楊文談作為官場屹立多年不倒的人物,是比她還會挑選正確的時機。
青岩幫已廢,當年的幫凶之一被她斬斷。
百里楓心里大概是有些高興和激動的。她夜里處理完事情,並沒有急著去休息,而是坐在院子里,對月飲茶。
如果不是酒對她的刺激有些大,此情此景,還是喝酒會更痛快一些。
今天的夜里,是一輪圓月。月朗星稀,讓一直盯著她看的百里楓有些恍惚,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何時。
好像她還在滅族之前的日子里,又好像在報仇成功的時候。
這里的月光,永遠冰冷如水。
茶還溫熱著,但她卻把之前伺候的瓊枝趕回屋里休息。夜里府上也有人巡夜,安全不是問題。她夜里淺眠,即便是整夜睡不著的時候也是有的,根本就不在意這一夜是否能睡著。
更何況,今天是復仇成功的第一次。久違的興奮刺激的她注定無法入眠。
茶已漸涼,之前氤氳的熱氣已經消散。可百里楓也懶得讓人再去取茶。她本想湊合著把茶喝掉,卻不想斜刺里伸來一只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了她伸出的手腕,熱氣從接觸的皮膚上升起。
「夜深了,不能再喝冷茶了。」
微微壓低的聲音低沉纏綿,勸慰的語氣恍惚間讓她想起一個人。
「褚莊主。」
「嗯。」
褚懷風松開手︰「我被莊上的人叫出去,剛剛才回來。」
百里楓睜著眼等他把話說完。卻發現對方好像只要說這一句。
「褚莊主來我府上,就是客人,我不會干涉您在何時去做什麼,您無需和我解釋。」
褚懷風剛才那句話,分明有種半夜外出被人抓包的感覺。他心中微微窘迫了一下,心道果然還是怕百里楓誤會,她還沒問,自己就順嘴解釋出來。
好在褚懷風向來表情缺少,所以百里楓根本看不透他剛才的窘迫。
可是只怕百里楓也對對想不到冷面如褚懷風竟然還會有窘迫懊惱的時候。
夜色下,百里楓的白發融入月光之中,平靜的面容看上去有種奇怪的吸引力,才讓褚懷風看得出神,出手止住了她喝冷茶的動作。
褚懷風定了定心神道︰「青岩幫被毀,他們手底下的資源也就散了,黑白兩路的人都在趁此機會收攏這些資源。我莊上也看中了部分,所以不知道楓娘子是否也有什麼看中的。」
看來他是來問百里楓是否也需要收繳青岩幫遺留下來的資源。他顧慮到百里楓的商人身份,怕一不小心爭去了她想要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