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媛輕嘆,將目光望向前方,樓石在她倆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可是思緒卻已經飄到了上輩子。她記得,也是入秋時候,天還未冷微寒。而且哪今天的天氣正好相反。今天的天氣晴爽,天高而藍。而那一天,天空中淅淅瀝瀝地飄著秋雨。
雨不大,雨滴稀疏卻均勻,點點落在庭前的芭蕉上。那時,她即使懷里抱著暖爐,听著那雨敲芭蕉的聲音,心也是寒的。
先一天,樓石突然到歸燕居來。那時,她已經不會天真的以為樓石是來看她,想與她好好過日子的。卻沒想到,他竟是直接告訴她,他要在三天之內,納陳玉為妾。讓她為他準備。
那時,阮媛已經不再鬧,而是無聲的抗議。她不說話,也不為樓石準備。就那麼呆著,不出一聲。倒是小雨急了,慢來了新人,爭她的寵,來尋阮媛,想跟阮媛拉同盟。
阮媛幾句話,便將小雨得生氣走了。
天氣冷,心也冷,阮媛那時候,特別想吃小時候,在家鄉時,劉貴給她弄得考紅薯。那時候劉貴外放三年,剛回京述職,阮媛明知道他忙得跟個陀螺似的。而且也知道,劉貴在那一天,宴請了京里的老鄉吃飯。
那時,阮媛急迫的相證明什麼。雖然什麼都知道,但她依然讓綠珠去找劉貴,告訴他,中午她便就要吃到考紅薯。然後劉貴準時將他親手考的,熱騰騰地紅薯送到鎮北侯府的歸燕居,他的手是。
小雨淋濕了劉貴包頭的頭巾,衣服肩上也是濕的。但劉貴臉上,卻洋溢著笑。
阮媛不知道哪里錯了,那時明明她一句話,他便會丟下一切的跑來,現在竟就能笑嘻嘻地無所謂。她的身份並沒有變,依然是已婚。
三個人往前走,變成了樓石和劉貴齊肩說話,而阮媛跟在後面,有些落落寡歡。菊園里的路彎曲回環,間有涼亭,供人休息。走著走著,就見前面的樓石和劉貴停住了腳。
阮媛本有心事,所以一直低著頭。見他倆停下,便就不自覺地往遠處看。就看見不遠處的亭子里,吳澤拉著呂倩,沉著臉,好像個收租人。
而呂倩則臉上掛著淚,掙扎著。
就呂倩沒懷孕,以阮媛的脾氣也早沖上去了。更何況呂倩肚子都有些顯了,圓圓的,說是胖也還能糊弄得過去,但若是有心人細瞧,還是能瞧出個中不一樣來。
阮媛繞過樓石和劉貴,幾步進到亭子里,邊上有唐家的使女低垂著頭,也沒敢出聲。看樣子是嚇著了。阮媛怒道︰「吳公子請自重,放開她。」
吳澤才從廳里受了半晌的趙 的氣,看了眼不遠處的樓石,並沒將樓石放在眼里。其一,樓石才出過事,被請到營位,雖然後來官復原職地放了出來,但就吳澤看來,樓石定是不得承天帝的心了。
其二,便是剛在廳里,他見樓石並沒有為唐芷出頭或說話,所以,他以為樓石不過是個紈褲,根本什麼也不是,不過是別人都看在鎮北侯的面上,讓著樓石而已。他看樓石的表現,稀松平常得很。
而且阮媛與樓石鬧離婚的事,可以說已經滿城風雨了。在吳澤看來,連妻都制服不了的男人,能有多大本事?
于是吳澤冷笑道︰「這不干阮夫人的事,夫人還是讓一讓。」
阮媛氣得就罵道︰「我呸,你什麼東西,敢讓我讓一讓?剛在屋時,怎麼跟只哈巴狗似的?上我面前充大爺來了,也不灑貓尿照照自己是不是人。呂倩再怎麼庶出,也是官家女。你這樣拉著她,便是非禮。怎麼?想著要為呂倩負債?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若是鬧出去,你這行凶者就等著進宮做太監吧。」
吳澤自然知道阮媛的出身,但他決計沒有想到,阮媛竟然敢當著眾人的面,什麼話都罵了出來。這可真是市井粗婦。
劉貴也覺得雖然事出有因,但他和樓石都在,阮媛就這麼不管不顧、口無遮攔地罵人,實在是有傷文雅。對樓石笑道︰「舍妹自小隨性慣了,樓世子別見怪。以後慢慢教,定會改好的。」
樓石卻是一臉的笑意,眯著眼楮道︰「劉公子客氣了,我倒是覺得她罵得既對,又痛快。現在的人,尤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要是能讓她罵醒,也是福氣呢。要不然,將來吃了虧,死了都不知道有地兒埋不。」
阮媛罵得痛快,又瞪著眼楮問呂倩道︰「公主呢?你不是跟著公主,怎麼自己跑了?」
吳澤死活不肯松手,呂倩哭著道︰「剛有個使女來,與公主說看見駙馬了。公主讓我在這兒等她,就去尋駙馬去了。」
樓石瞅著吳澤,冷笑道︰「不可能,唐家沒給周家發帖子,即便周毅貴為駙馬,沒請柬也進不來。再說以周毅的脾氣,也不可能來。有意思,呂姑娘可否看清是誰來給公主送的信?」
劉貴見吳澤好像手勁不輕,呂倩面露難受。上前一拉吳澤的胳膊道︰「吳公子,初次見面,有得罪之處多請包涵。這位姑娘既然不是吳公子的妹子,還請放手。」
吳澤見劉貴衣服雖然好,但就他未加冠,只是青巾包頭,便就看出劉貴是個士子文人,沒有官品。于是嘲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也敢管本大爺的事情?好好念你的書,京城這地方,不是你能隨便發言的。」
劉貴並不讓,他以前在鄉下農忙時,常下地幫小孫氏干活。所以勁力大。于是用手一掰,吳澤吃痛,便就松開呂倩。
呂倩剛掙扎得有些用力過了,一得自由,反倒有些站不穩。劉貴忙扶住呂倩,關心地問道︰「你怎麼樣?沒什麼要緊吧?要不要喊個醫生來?我看你臉色不大好。」
呂倩連忙說道︰「不用不用,多謝關心。」便就挪到阮媛身邊。
阮媛像老母雞護小雞似的,將呂倩護到身後,又罵吳澤道︰「什麼東西?做人做到你這份上,還不如替好人死了呢。」
吳澤在廳里時,上面有韓王和唐祭酒,還有他爹、嫡兄壓著,級低三下四地給趙 賠不是,三番五次不停地說是他自己的錯。當時廳里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的一些個未走的姑娘,吳澤覺得特別的丟臉。韓王、唐祭酒等人,他不敢恨。
于是便將怨氣,全放到了呂倩的身上。他覺得,要不是呂倩和趙 說了什麼,趙 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就單尋他的晦氣?
樓石也看出了吳澤的想法,不禁為吳澤的幼稚嘆氣。趙 看起來愣,但也決不是個傻子。
所以最終趙 在吳澤真心認錯、再加上韓王、唐祭酒從中調和下,終于肯放他一馬。事情一解決,吳澤從廳里出來,便就到處尋呂倩。
等到看見呂倩後,他便就花銀子買通了唐家的使女,傳了假消息,將趙寧支走。呂倩見吳澤過來,想到他已經成婚,而新婚妻子又是唐祭酒的佷女,于是便想躲開。
而這在吳澤的理解,便是呂倩做賊心虛。所以忙步上去,拉住呂倩就說些不三不四的話。然後在呂倩一聲不吭,只哭著掙扎時,阮媛、樓石、劉貴便就過來了。
呂倩在阮媛身後,回樓石的話道︰「那使女領著公主走的。」
吳澤甩了甩手,嬉皮笑臉道︰「樓世子不是少管閑事?怎麼這會又熱心起來了?怎麼,貴夫人要與世子離婚,世子中意她了?我告訴你,眼楮可要擦亮點兒,她可是跟我……」
「啪!」吳澤話還未說完,阮媛已經上去一巴掌拍在了吳澤的臉上,響聲清脆。打得阮媛直揉手。
樓石依然笑著,說道︰「你不就是看他不順眼?想收拾他,又何必自己動手?」邊上的使女早已經嚇得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樓石袖里拿出一個紙包來。就那麼大吃咧咧地往地上一扔。
阮媛覺得那包有些眼熟。然後便就想起來,這是先前趙拿出來給陳玉的。後來趙拉陳玉出去,這紙包便就丟在了桌子上。她都給忘了,原來讓樓石給揀了。
眾人一時沒明白過來,全都瞅樓石吃驚,不知道他這是打算干嘛。
樓石背著手,喊一直跟著他們的阮媛的丫頭綠珠、綠柳道︰「你們倆去前門尋道一來,讓他帶兩個士兵來一下,我懷疑有人帶了東西來,有意想要攪亂唐祭酒的菊宴。
別說劉貴和阮媛,就是吳澤也愣住。然後好像地上有毒藥似的,往後一跳大聲叫道︰「這東西不是我的,明明是你扔地上的。這是楚王世子帶進來的,你別污蔑我。」
樓石背著手,沖著吳澤笑得越發和善了︰「吳公子覺得這話,到了皇上哪兒,皇上能信?還是有人肯為你作證?再說,你竟然敢誣蔑楚王世子,不要命了?你不知道楚王世子是除了青藤公主,皇上最為寵愛的人?」
吳澤怒道︰「這是陷害,陷害。」說著,就要用腳去踩那紙包。
樓石就等著他呢,沖上去,只用了一只手,便將吳澤反背著胳膊死死壓住。這時候,士子們也瞧著了這邊的事,也是先一個兩個膽大的往跟前湊,一會兒工夫,便就聚了一圈的人。
吳澤大喊道︰「這是誣陷,你們都看見了,那東西不是我的。是樓石自己扔地上的。」
那幫子文人士子根本就沒瞧著怎麼回事,等過來時,只見吳澤好像做出了要踢踹東西的舉動。便就被樓石給制服住了。吳澤連掙扎的份都沒有。可見武力上,根本兩人不是一個級別。
道一領著兩個巡城兵進來,沖樓石道︰「參見世子,怎麼了?我听綠珠姐姐說,有人意圖不軌?」
樓石將吳澤往道一跟前****一跟那兩個巡城兵配合極為默契地一個抓住吳澤,一個套繩綁,一個便就將一塊團狀布塞進吳澤的嘴里。一氣呵成,簡直就是經年累月這麼干似的。
阮媛看得直想給道一幾個下鼓掌。
這時候劉貴也咂模出點兒味來,沖著阮媛使眼色,看樓石就不像第一次時,只將樓石當成一個自小豐衣足食的紈褲了。越咂模,越覺得樓石這治吳澤的辦法高得沒得比。
越是陷害做得這麼明目張膽,說出去越沒人信。更何況他听吳澤的話,竟還牽扯到了其他皇上中意的寵臣。鬧到哪兒去,吳澤這樣說,也沒人會信。
更讓人吐血的,便是這一切,吳澤全都知道,心里清清楚楚。卻沒人信。
等到吳澤被道一綁好,彎腰揀起剛樓石扔地上的紙包,道︰「世子爺,這包東西小的要拿回去,當做證物,還要讓醫人察看是什麼東西。」
樓石笑著點頭︰「別徇私舞弊。」
道一忙道︰「小的有幾條命,也不敢哪。」
氣得被綁得跟個粽子似的吳澤,嘴被堵著,掙扎得比剛呂倩厲害多了,說不出話,發出「嗚嗚」聲,以示抗議。
可惜沒人理他,阮媛還在那兒說風涼話︰「喲,看吳公子這樣,就好像他是被冤枉的似的。瞧氣的,這臉紅的跟個柿子似的。」
劉貴覺得阮媛也太不厚道了,樓石卻沖著阮媛笑了笑,道︰「可不真跟被人冤枉了似的。」
呂倩就一直拉著阮媛,剛吳澤的話要是說全了,她就不用活了。所以,呂倩現在是對吳澤不單死了心,倒也在心底盼著他倒霉才好呢。一想到阮媛說她上輩子,最後被吳澤狠心地送進家廟,更是將平日的柔軟心腸全都丟了。
道一和兩名巡城兵,壓著一直不放棄掙扎,嘴里「嗚嗚」訴苦的吳澤,正要往外走,剛滅完火的唐祭酒又被家里的使女,火急火燎地請了來。唐祭酒雖然笑著,但明眼人,誰都瞧得出來,他已經被吳澤給蠢到火上頭頂了。
根本就不用問什麼原因,唐祭酒直接想將吳澤扔出菊園算了。樓石要真的像看起來那樣好說話,小小年紀,呆在巡城使的位上,多少人眼紅,卻都拉不下他來。這吳澤也不想想原因?唐祭酒現在真想拉著吳澤的耳朵問他,出門到底有沒有帶腦子?
可是現在重要的,卻是要攔著不讓樓石讓這些個巡城兵,將吳澤帶衙門審問。
唐祭酒越過自動給他讓開跟的人群,笑著沖樓石道︰「這是怎麼了?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要是沒什麼重要的,樓世子看老夫薄面,放過他一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