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幾十步路卻是燕綏走的最久的路。當親眼看到滿頭銀發,面容也蒼老了許多的姐姐時,燕綏終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跪俯在寒冰床前。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燕綏低聲呢喃著,自責幾乎要將她的心淹沒,「阿寧來晚了,是阿寧來晚了」
「大小姐所中之毒于女子來說是極為陰毒的。它不會即刻讓人斃命,但卻會損傷身體內里,加速人的衰老。」半夏站在燕綏的身後,淡淡解釋道,「度日如年怕是對它最適合的描述了。」
「當時傾盡幽蘭谷之力,我也只能暫緩大小姐容貌衰老之速,但卻終是無法減緩五髒六腑的衰老」半夏幽幽嘆息道,「大小姐的面容看上去可能只老了二十多歲,但她的身體卻已如八十老嫗。」
「是以才不得不將大小姐封存于此」
燕綏小心翼翼的握上燕寧的手,曾經那般光滑細女敕的手,如今竟是多了些許皺紋。因著寒冰的緣故,姐姐的手也再沒有了之前的溫暖。
「韓奇呢?當日我將姐姐托付于他,如今為何不見他的蹤影?」燕綏知道韓奇不會負她姐姐,她怕的是韓奇見姐姐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會做出不理智之事。
「自大小姐封存于寒冰洞後,他便動身前往了周國,欲潛入毒王谷設法找尋解藥。同時,他也在不斷尋找公子下落。」半夏道,「差不多每半月的時間他會傳信來幽蘭谷詢問大小姐的情況,同時也告知我們一些他了解到的情況。」
「毒王谷?姐姐的毒確定是毒王谷的人下的?」燕綏立即問道。
半夏道︰「因大小姐體內不止一種毒,所以並不能肯定百分百是毒王谷所為。但能制得如此陰損之毒,連公子留下的藥典中都沒有絲毫記載的,當世恐怕也只有毒王有此本事了。」
「既如此,那我即刻動身前往毒王谷,逼他們交出解藥。」燕綏拭去眼角的淚珠,溫柔的將燕寧的手放回,起身道。
半夏見燕綏如今已完全失了往日的冷靜,立刻阻攔道︰「燕少主不可。」
「燕少主,毒王谷一向與我們幽蘭谷不對付,您這般前去莫說是他們不會交出解藥,恐怕都不會承認這毒乃他們所制,更甚者怕是會對您不利。」半夏道。
「那當如何?難道要將希望都系在韓大哥一人身上嗎?我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燕綏有些激動道。
家人是她唯一的弱點,一旦牽涉到她的家人,燕綏便失去了所有的冷靜與睿智。
「燕少主,我有一個建議您不妨一听。」半夏將這段日子苦思良久的計策緩緩道來,「毒王谷看似江湖門派,但它卻與周國的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以說毒王谷的興衰有一部分依賴于皇室在背後的支持與否。」
「我們冒然前去,即便逼迫他們交出解藥也未必能保證他們不耍花招,畢竟害人總比救人來的容易的多。」半夏繼續道,「所以,若我們能借周國皇室的手取得解藥,那才是最為保險的方法,畢竟毒王谷是絕不敢欺瞞得罪皇室的。」
「周國皇室?」經半夏這麼一說,燕綏也漸漸冷靜下來,開始快速的思考起來。
「如今周國皇室與我們並無一點關系,又該如何讓他們出手呢?」燕綏不斷的回憶著她腦中有關周國皇室的一切記憶,希望能從中抽出一絲有用的訊息。
「這便要感謝韓奇不久前傳來的消息了。」半夏淡笑著道,「周皇如今已是油盡燈枯,雖靠著毒王谷的丹藥苦苦支撐著,但到底是強弩之末,已無多少時日。」
「如今周國皇室表面一派祥和,但背地里卻已為那龍椅變得骯髒不堪」
「莫非你是想要我介入這周國的皇位之爭?」燕綏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看著半夏道。
「依著少主的才華,若是選擇助其中的一位皇子登基,那至少可有八成勝算。待到新皇登基之後,少主再讓其幫忙,于他而言可說是舉手之勞。」
「皇位之爭遠沒有那麼簡單,況且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與這些人打交道無疑是與虎謀皮。」燕綏皺著眉道,「最重要的是,此計需要耗時多久根本無法預估」
「當然這只是建議,最後如何抉擇全在燕少主。」半夏舒緩的一笑,看了看燕寧,道,「不過燕少主可放心,只要這千年寒冰不毀,便可保大小姐千年依舊。」
接下來的幾日,燕綏又在他師父的屋子里閉門不出,幾乎翻遍了他師父留下的醫書藥典,果真如半夏所言那般,這毒及中毒癥狀在書中無只字半語的記載。
但是燕綏卻偶然在他師父的一本札記中發現了一張夾雜其中的紙條,上面只寫有一句話︰
它生莫作有情痴,天地無處著相思。
而落款處只一字︰湄。
看著紙張邊緣已有些許發黃,燕綏不禁思索起來。很明顯寫這紙條的女子是想要跟他師父示愛,表相思之情的。
但那麼多甜蜜的話語她不用,卻用這般帶著一絲幽怨的句子,明明相思卻又說著無情,加上師父從未與他們說起過有心愛的女子,如此種種不得不讓燕綏得出了一個結論︰此女子怕是求而不得。
但師父既保留著這紙條,那也說明師父對她並非完全無情
半夏進來時,剛巧看到燕綏出神,便上前問道︰「想什麼想的這般入神?」
燕綏將那紙條遞給半夏,問道︰「你可知這是何人?」
半夏僅是看了一眼落款,並未去接,沉默了片刻之後,終開口道︰「她叫蘇湄,是公子曾經的師妹,亦是如今的毒王。」
「什麼!」燕綏大驚,不敢相信的看著半夏道,「你說此人便是毒王?」
她只知道毒王是女子,卻從未見過。原還以為像她那樣的人定是一個丑陋的老太婆,不想竟會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相貌暫且不論,單這身份就著實令她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