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汀騰然站了起來,仰視向他那雙深邃的眸子,「回家?!這里不就是你的家嗎?」。
花慕寒心里一顫,清晰的從她眼中看到了那份慌亂、無措。
長汀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握住了,任由花慕寒牽著她到了石桌旁。
她心里滿是忐忑、不安,就像當年初來這個陌生的世界一般。
「長汀,乖乖坐下。」花慕寒松開牽著她的手,沖她笑了笑,撫去了石凳上的落葉,坐了下來。
長汀听話的在他對面默默坐下,雙手攥緊了膝蓋上的衣衫。
「你怎麼了?」花慕寒細細打量她的神色,很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我以為,這里就是你的家……」長汀眼簾低垂,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中的情緒,可是,她的聲音卻低迷的很,「因為,自從我來了無憂谷,你從未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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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在開陽。」花慕寒緊緊的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表情變化。
長汀的雙手攥的更緊了,聲音開始發顫,「那……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花慕寒蹙眉,心里一刺,勉強的扯動了一下唇角,「不會。」
長汀赫然抬頭,眼楮里閃爍著期許的光芒,「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約,過完秋季就會回來。」
「哦……」長汀難掩失落的重新垂下了眼眸,口里小聲的嘀咕著,「要去那麼久……」
花慕寒心里一陣憋悶,坐在那里凝視了她良久,才再度開口,「家里秋季事情比較多,最遲入冬,我一定會回來。你如果有事情,就去找閣主,記住了嗎?」。
長汀輕輕點頭,唇角勾起了自嘲的苦笑,「師父不要我,師兄們又不在,現在,連你也要走了……」
石桌下,花慕寒的雙手微握,沒有接口。
有秋風吹來,樹上殘花紛揚。
良久,長汀低垂的眼眸動了動,深深呼吸了一下,抬頭沖對面坐著的花慕寒燦爛的笑了,「我還一直以為,你的親人只有你義父呢,原來,你的家在開陽。」
花慕寒看到她臉上的笑,卻覺得心里發酸,淺淺勾動了一下唇角,解釋道︰「我五歲時,被我義父接到了無憂谷。每年,我會在秋季、年底回家待一段時間,我的家人,都住在開陽城中。」
想到他並不是一去不回頭,長汀心里稍好受些,將胳膊肘撐在石桌上,用雙手托住了雙腮,「開陽可是青桑的都城,你家一定是大戶人家,我說看你怎麼這麼氣度不凡呢。」
花慕寒淡淡一笑,「你可去過開陽?」
長汀遺憾搖頭,「沒有,那里是天子腳下,想必一定繁華的很。」
「你想去嗎?」。
長汀一听,興致高漲,將上身直接趴到了石桌上,滿眼期望的連連點頭,「當然!皇帝就住在那里,我真想去參觀一下皇宮,看跟我們那里……呃,看跟我夢中的像不像!」
花慕寒幽深的雙眸里,似是閃過了一抹光亮,「在你夢中,那皇宮是什麼樣子的?」
長汀坐回了石凳上,支頤細細回想當年去紫禁城旅游的景象,「紅牆黃瓦、巍峨壯麗……嗯,有數不清的房子,走不完的門檻……還有,雕梁畫棟、富麗堂皇……還有,貴氣、威嚴!總之,皇帝住的地方,肯定比一般人家講究!」
「你喜歡皇宮?」
長汀為難的拿手指敲著石桌面,沉吟再三,「你這話問的還真……真那啥,我只是對那里的景象十分好奇,並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你有去過皇宮嗎?」。
花慕寒淡笑搖頭,起身向房中走去。
「你什麼時候離開?塵煙也要走嗎?」。長汀起身追了兩步。
花慕寒止步,側了側黑發,但並沒有回身,「明天,塵煙和孫全都會跟我走。」
長汀再度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中,但又怕被他看出來給他造成負擔,就故作灑月兌的笑道︰「那我明天送你們,或許,沒幾日,我那兩個師兄就會回來了。」
花慕寒隔了一會兒,才點頭應了一聲,「嗯。」
※※※
次日一大早,孫全便命人準備好了行裝、馬車,候在了落花圃中。
長汀臉上始終笑容不斷,仍舊像平常那般跟塵煙斗嘴不斷。
可是,花慕寒總是感覺她那清亮的眼楮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塵煙騎到了馬背上,而花慕寒上了馬車。
「臭小子,等我回來時,給你買好吃的!」塵煙看著站在樹下的那個大男孩兒,心里也有些不得勁兒,但面上仍舊一如往常。
長汀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韁繩,「這可是你說的,我要吃甜的!什麼糖葫蘆、糕點、果子等等等等,你要是敢說話不算數,我可跟你沒完!」
她雖在跟塵煙斗著嘴,眼楮卻不時的往車上瞄,可車窗的簾子一直垂著,看不到里面的人。
塵煙有些不忍的最後看了她一眼,語氣里沒有了玩笑之意,「我昨晚去找過閣主了,你有事就去找他的大弟子。」
長汀邊沖他點頭,邊眼珠一轉,後退了一步,抬手就往馬**上拍去。
「百里長汀,你個臭小子,給小爺等著!看小爺回來怎麼收拾你!」
塵煙的話越來越遠,馬車的轔轔聲也漸行漸遠,長汀站在樹下,臉上強撐著的笑容,一點點的在消逝。
淒淒的秋風卷過樹梢,殘花敗葉落了她一身。
車窗的簾子被那修長的手指勾起,看著樹下那個被丟下的孤寂身影,他的雙眸里,停留了那麼片刻的遲疑……
※※※
長汀搬回了君子苑。
相較落花圃,君子苑的景象還沒有那麼的凋零,可她的心里仍舊難過的很。
好在,過了沒幾天,她那個活寶二師兄就回來了,這讓她一掃心中的憂郁。
時候不長,長汀就終于弄明白,師父為什麼總是嫌棄她這個二師兄了。
安瀾一天到頭就沒有閑著的時候,除了帶著她在谷中跟眾弟子喝酒逗樂,還帶她偷溜到谷外的小鎮上玩了幾次,弄得她每次都像出門歷險似得,心髒時而落下,時而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