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似是看出了她的魂不守舍、心神不寧,關切的問了幾次,見她什麼都不肯說,就不再提了。
大雨一連下了七八日,才停下。
夜里,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個指環,她回想起入谷這三年以來,與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在荷花塘,是他救下了自己……
在受谷主欺辱時,又是他及時出現……
這次面對那可怕的山洪,仍舊是他……
他外表冷漠,其實,內心細膩。
他送自己衣服、玉環、青霜……
胡思亂想中,她閉上了雙眼。
朦朦朧朧,她似是正趴在一片蘆蕩里。
空氣濕潤,清風徐徐。
驀地,她的面前,出現了一雙深邃的鳳眸,正略帶慍怒的盯著她。
耳畔,有質問聲在回蕩,「方才,那枚石子是你扔的?」
「為什麼要在這里偷看我洗澡?」
「你怎麼只笑不說話?」
「你在這里偷看了多久了?」
聲音飄遠,她忽又覺得渾身發燙起來。
她感覺,她的皮肉似是都要被燒盡了。
那樣的痛苦,使得她忍不住出聲申吟。
黑暗中,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衫。
夢里情景好古怪。
她心里煩悶的很,披上衣服下地,往房外走去。
她坐在了石階上,托腮望月。
終于晴天了,他再也不用任性的去淋雨了。
也不知道,他的心情有沒有好轉……
竹林那邊,花慕寒已然看愣。
他在這里已經站了好久,沒想到,居然能見到她。
她披著頭發的樣子,怎樣看,都不像是個男人。
她的眼中,似是有傷感之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想家人?還是,想那個小丫頭……
一盆菊花後,那雙茶色的眼眸來回打量著那彼此相思的兩人,憂郁里透著惋嘆。
※※※
本以為連下了幾日的暴雨,終于要過去了,可等長汀次日起床時,外面又迷迷蒙蒙的下起了雨霧。
她愁思如海,在坐立不安的矛盾了半天後,還是決定去落花圃看一眼。
她的心是那樣的忐忑,自從察覺了自己的心思,她就有些怕,怕他會看出什麼。
細雨迷離,她不等到房前,就望到了那個站在一株梨樹下的男人。
雪白的梨花瓣,落滿了他拿著的那柄綠竹傘。
她的耳根立即熱了起來,腳步也踟躕起來。
花慕寒听到了腳步聲,轉身回眸,傘上的花瓣飄落一地。
他握著傘柄的手顫了顫,站在那里沒有動。
長汀見他回身,垂了垂手里的傘,遮擋的瞬間,她收起那份不自然,抬步走了過去。
一到跟前,踫觸到他的目光,她的心里又亂了。
她扯了扯唇角,輕輕開口,「手臂上的傷好了嗎?有沒有記得上藥?」
花慕寒細細打量她的神色,聲音也很輕,「好多了,塵煙每天都給換藥。」
一時間,兩人又都沉默起來。
花慕寒不敢貿然開口,他沒想到她今天會來,怕哪句說不好,再嚇跑她。
長汀只當不自然的只有她自己,她搜腸刮肚的找著話題,嘴里語無倫次,「你……以後還是不要那麼任性了……喜歡下雨可以,但……但不要那麼淋雨……」
花慕寒靜靜的听著,凝視她的額頭。
還好,那個大包已經沒了。
「今天雖然雨不大,但是很潮濕,你手臂上有傷,不好在外面站太久……」
花慕寒的心里舒服了很多,最起碼,她還在關心自己。
雨中,兩人又是一陣靜默。
就在長汀思忖著,是不是該離開時,花慕寒語氣低柔的開了口,「我給你做好吃的。」
長汀抬眸,一時間,居然無言以對,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手上一暖,她已經被牽入了花慕寒的傘下。
顧不得害羞,她關切的看向了他的手臂,「你的傷……」
花慕寒側眸沖她笑了笑,「沒關系。」
「還是改天再做吧……」長汀心疼。
花慕寒的手上微微握緊,「我一只手也可以做。」
長汀月兌口接道︰「那我借給你兩只。」
說完,她就羞赧的低下了頭,真恨不得打上自己兩巴掌。
花慕寒卻是很開心她能這麼說,「怎麼不見你的那個小跟班?」
長汀低頭笑語,「下雨天地上都是泥巴,我嫌給它洗澡費水,不許它出來。」
花慕寒的目光里,含著柔情無限,「是懶得動手吧。」
長汀抿唇不語,臉上都是羞色。
她知道,這樣跟他牽著手不對。
可是,她又想著,或許下一刻,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趁著還能在他面前扮男人,拉一下小手,也是賺到的。
也不算,白白暗戀了一場。
花慕寒做了兩碗玫瑰羹。
跟之前那次一樣,長汀把兩碗都嘗了一下,才分辨出哪碗里多加了糖。
花慕寒看她的目光里,總是含著隱隱的笑意。
今天,是他這些天以來,心情最好的一天。
多日的思念,連對蘇葉的醋意都沖淡了。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長汀會疏遠他。
可是,明顯的,兩人之間的話語少了很多,以前都是長汀圍著他喋喋不休,現在,她都不怎麼主動開口。
最後,長汀還是走了。
花慕寒站在窗內,看著她打著傘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花樹中間,心似是被掏空了。
※※※
一連五日,長汀都沒再去落花圃。
中間塵煙來找了她一次,問她為何不去落花圃住,她找了個要把君子苑中的花木細細修剪一番的借口,算是搪塞過去了。
這日午後,她百無聊賴的抱著小飛白去劍閣找蘇葉。
知了聲聲,吵的人好不心煩。
長汀和蘇葉找了個枝葉茂密的古樹,倚坐在樹下乘涼。
瞥了一眼正在喂小飛白吃東西的蘇葉,長汀酸溜溜的說道︰「我老弟都快被你喂成個小圓球了。」
蘇葉抱著小飛白,皺起了眉頭,「百里師兄,我都來谷中半年了,小飛白怎麼都不長個啊?」
長汀也頗為費解,「年前我二師兄在時,曾抱著它出谷看過獸醫,也沒瞧出毛病來,我懷疑是生長素分泌的不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