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張了張嘴,若待說不必如此,但他說的這些的確是她想挽回和彌補的。
她想起了太子殿下,去石城關勞軍那次,從旁人的口中知道他不願意驚擾百姓一點點兒,可自己呢……她點了點頭,道︰「若需要我登門道歉,我也願意的,畢竟事情因我而起。可是,鄺大人,新音社不會再在雲水開唱了……您也可以把您安排的人撤走了……」
鄺明珠臉上難得的紅了起來,道︰「我只是想,若你願意唱戲,那就唱個夠,不願意旁人去打擾你。」
商雪袖想說,那樣唱戲又有什麼意思?
可沒有再多做解釋或爭論的必要了,她起了身,斂衽施禮,道︰「鄺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先告辭了。」
出了正殿,她便覺得一陣刺目,竟然已經到了正午時分了。
商雪袖用手遮擋住眼楮,陰影中看到從大門通往正殿的路上寥寥幾個人正快步的向這邊走過來,想是來處理政事的官員,便快步移到了門側,低著頭避讓。
那幾人來到門口,卻停下了腳步,商雪袖不由得抬起頭。
打頭的一個人是個錦袍老者,嘴角向下垂著,兩旁法令紋極深,眉頭緊皺,雙目眼光十分銳利,也正審視著商雪袖。
不過一會兒,他仿佛確認了什麼一般,臉上勃發出了怒氣,後退了一步,嘴里只是低低的「嗯」了一聲,身後的人便圍了上來。
商雪袖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便被堵了嘴,四個孔武有力的侍衛圍在身邊,甚至連繩子都不需要,直接動了手。
她只覺得胳膊被擰的劇痛無比,一雙眼楮卻忍不住望向正殿里面,那老者輕哼了一聲「妖孽」,便道︰「帶到後殿去。」
她驚惶的看著那老者,這才發現那老者也是圓臉,其實眉眼和鄺明珠是有幾分相像的,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想必就是鄺明珠口中那個鮮少提及、即便提及也是說起來極其嚴厲的父親——上一任的郡守鄺世榮了。
不管她如何掙扎,卻如同蚍蜉撼樹一般,幾乎是被四個侍衛提著走的,不過片刻就被拎到了後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商雪袖還未及從地上爬起來,便又被捆了個結結實實,那老者想必是早有準備,道了一聲「下去」,四個侍衛就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掩上了殿門,他這才緩緩的走到了商雪袖面前,端詳了一會兒才道︰「妖孽。」
早上商雪袖早已被人叫過更難听的,還被砸了一頭一臉的腌物,她在雲水百姓眼中尚且如此,在鄺明珠的父親眼中想必更是「禍水」一般的存在,難怪要口出惡言遷怒于她。
但是她的嘴被堵住了,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拼了命也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心中只覺得驚怕之極,不知道鄺世榮要怎麼對她。
可轉眼間她就從驚怕變成了恐懼。
後殿正中的桌案上擺了一個玉壺,鄺世榮手里剛將玉壺旁邊的杯子拿起,那杯子卻是銀質的。
他緩緩的提起了玉壺,清澈的酒水便傾入了銀杯之中,他一步步的向著商雪袖走過來,商雪袖從他的眼里看到了厭惡、憎惡、懼怕種種情緒。
隨著他步步的逼近,行走間偶爾有酒水滴落,銀杯晃動,里側露出漆黑的顏色來。
鄺世榮邊走道︰「妖孽……怎麼還敢回來?你敢回來,我就敢再弄死你一次……」
商雪袖驚恐的尖叫了出來,可卻只能發出細細的聲音,只把嗓子憋的生疼。
「我不能讓你再誤了明珠……」他伸出枯瘦的手向商雪袖抓去,商雪袖轉了頭,拼命的向相反的方向爬去,可雙手被綁在後面,哪又能逃得過!
一瞬間她覺得頭皮一陣劇痛,卻是鄺世榮從背後扯住了她的頭發,向後猛地一拽,商雪袖吃痛之余忍不住仰了頭,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鄺世榮仿佛正在等這一刻,那酒杯趁著她這樣一仰頭就已經到了她的嘴邊!
商雪袖連害怕都顧不上了,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內壁黑乎乎可酒水卻依舊澄澈的酒杯,仿佛嘴角都接觸到了濕意,而鼻端已經滿是酒香,她眼淚益發洶涌,祈求的向後望去。
這樣的充滿懇求的一瞥似乎讓鄺世榮手中頓了一下,可拽著商雪袖頭發的手卻更緊了,他喃喃的道︰「明玉……不……」
明玉……
這兩個字在商雪袖心中如同水中投下了巨石,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鄺世榮咬了咬牙,正待再灌下去,商雪袖已矮了身子,轉了個兒將頭發繞到了臉前面,向他懷里撞了過去。
商雪袖力氣有限,只將他撞了一個踉蹌,又向著旁邊爬去。
鄺世榮雖未摔倒,但酒水卻灑了大半,他定了定神,扔了銀杯,徑直去桌案處執了酒壺,不過片刻便走到商雪袖身後。
他臉色太過猙獰可怕,商雪袖連頭也不敢回,只蓬亂著頭發向前蹭著腿蠕動,耳听得腳步聲就跟在身後,她眼淚已流了滿臉。
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腳步聲已經停止了,她還在拼命向前掙扎,甚至覺得這樣的寂靜更為可怕——直到「嘩啦」的一聲響起,幾片綠色的玉屑和帶著酒香的水滴濺到了她的眼前。
似乎是那壺毒酒掉到了地上,她停止了爬動,慢慢的回過頭去。
鄺世榮的血正沿著穿透他胸膛的劍尖汩汩的流了下來,流到她的裙子和鞋上。他的臉上帶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想轉過身去,可那柄劍並不容許他轉身,最終,他似哭似笑的道︰「我是為了你好。」
話音剛落,那劍便抽了出來,血一下子就噴了出來。
商雪袖呆呆的看著那血迎面而來,濺了她一臉,血腥味撲鼻而來,聞之欲嘔。
鄺世榮還不曾死。
他恨恨的瞪著商雪袖,道︰「妖孽。」這才整個向著商雪袖撲來,卻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商雪袖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怔怔的看著,又見鄺世榮的尸身被一把從後面拽住,丟到了一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