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風水師的測算,芷兮的尸體在沈家的祠堂停靈七日之後才出殯。
陰沉的天氣加上漫天的黃紙,整個出殯儀仗隊路過的地方都充滿了悲戚與哀傷。
儀仗隊的最前面有左右兩個大鬼、銘鉎、一對大鑼,一班穿著號衣的吹鼓手。幾對官街牌,一堂紅彩譜,一頂返魂轎,再就是燈亭,爐亭,花亭,香亭,影亭等幾個大座。每個大座前有一堂與亭繡片顏色相同的八頂繡花大傘,八掛香譜。然後是僧道尼等。大座由16人一班抬著,兩班人倒。接著是花圈、挽聯、匾額,送殯的親友、客人、紙活、戴孝的親族。
儀仗隊浩浩蕩蕩地朝先前選好的下葬地行進。
從去世那日到如今的出殯之日,傾城竟沒去看過一眼,只是每日身穿素衣,朝起夕宿,食而無味,在佛堂為芷兮念經。
今日與別日不同,她在庭`.``院里與柳逸風下棋解悶,他們兩人均穿著白色,遠遠望去竟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今日芷兮出殯,你為何不去?」柳逸風很是疑惑,卻並沒有抬眼,手中的棋子也尚未放下,一切如此的風淡雲輕事不關己。
「不去!」傾城回答得特別干脆,沒有任何多余的思考。
「這是為何?你和芷兮朝夕相處數年,姐妹情深,但她走了這麼多日了你卻不曾去沈府吊唁?」柳逸風感到不解,終于直視道。
「因為我怕一見到沈家的人,尤其是沈君羨和周蕊霖,會不小心殺了他們。」傾城咬著牙恨恨地說著,表情輕微抽搐,握著棋子的手有些發抖。
柳逸風明白了,勸道:「人生無常,生死有命,你並沒有證據證明是沈君羨或者周蕊霖害死了芷兮,就不要和自己過不去了,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不好嗎?」。
柳逸風的話很有禪意,但顧傾城並沒有心思听懂。
「我會找到證據讓害死芷兮的人血債血償的!」傾城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
「你想要怎麼辦?」柳逸風害怕顧傾城會做傻事,眉心一皺,擔憂地問道。
「沒想好!不過你輸了!」顧傾城突然狡黠一笑。
柳逸風這才低頭一看棋盤,果然滿盤皆輸。
顧傾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嘴角輕輕笑了笑,問道:「我去找又薇了,你去嗎?」
「當然,走吧!」柳逸風還沒理清腦子里的一團亂麻,也起身和她一同走。
「你如何知道又薇今日也沒有去送殯?」柳逸風邊走邊問。
「你不是告訴我又薇前幾日才摑了周蕊霖一個耳光嗎?她今日怎麼可能拉下臉來去送殯?」傾城雙手交握垂于月復前,從容地回答道。
傾城此時去找又薇必定是商議為芷兮報仇之事,逸風想到。
二人來至南王府,找到又薇,暮軒正在陪她練劍。
他絲毫不客氣,直接將又薇手中的劍給掀飛,被柳逸風穩穩接住。
「你們來了!」又薇轉身見到他們,急忙走過來高興道。
四人邊走邊聊來到又薇的閨房,丫頭出去準備了一些糕點和酒水進來。
四人圍坐。
「傾城,你想到辦法沒有?到底怎樣懲治周蕊霖那個惡婦?」楚又薇邊嚼著糕點邊問道,目不轉楮地盯著她。
「沒想到,你有什麼辦法沒有?」顧傾城有氣無力地回答,並沒有心情吃糕點。
「要我說,直接到沈府去找上她,然後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楚又薇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說道。
「笨!」楚暮軒立即重重地諷刺道。又薇白了她一眼。
柳逸風沉默不語,而顧傾城則反駁道:「太招搖了,即便你殺死了她,你自己也月兌不了干系。」
听了傾城這句話,楚暮軒和柳逸風二人立即會意道:傾城的本意就是想殺死周蕊霖,但卻要做得干淨!想到這兒,柳逸風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要不,我們派人悄悄地綁架她?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殺掉?」楚又薇眼楮一亮,眉飛色舞地豎著右手食指比劃道。
楚暮軒對妹妹的腦子已經喪失了信心,只有和柳逸風一起默默喝酒,不發一言。
「派人?派誰呢?你有值得信任的心月復之類的嗎?如何又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如果所托非人,一旦東窗事發,必定也是難月兌干系。」傾城面露擔憂之色,重重駁斥道。
這時,又薇默默地看向楚暮軒和柳逸風。
楚暮軒只當做沒看見,柳逸風則連連搖頭,只顧嘴里的糕點和手里的酒。
又薇泄氣,但隨即立馬又來了精神:「傾城,不如你派人去殺掉周蕊霖,顧太師一定可以保住你!」
顧傾城當然相信顧太師可以保她,但是這樣做無非又會引起詬病,成為百姓們指責的眾矢之的。
而南王則不一樣,他深受百姓愛戴,如果楚又薇草菅人命證據確鑿,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必會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沈家人說芷兮是和一家丁私通被沈君羨和周蕊霖發現才會自縊而亡,那你們找到了那個家丁沒有?」顧傾城說出一條關鍵線索,其實她早就已經想到,但見他們也並未想出殺死周蕊霖而又全身而退的方法,才不得已說出。
「當時听到沈家的講出這個借口,我就火冒三丈,根本沒有管那麼多,直接就摑了周蕊霖那毒婦一巴掌!」楚又薇說得酣暢淋灕,手舞足蹈。
「我昨日在街上看到幾個面熟的家丁,擦肩而過的時候才記起上次在沈府見過。所以我又轉回去拉住,給了他們一些碎銀子,詢問了一些情況。據我了解,那個和芷兮私通的家丁叫木大。被沈君羨抓個正著之後,被打了二十大板,關進了柴房,之後由周蕊霖處置。他們從此之後再沒有見過那個家丁!我又問知不知道木大的家鄉在哪里,他們都說他的老家在瓜州金稻村,有一位老母親以及姐姐姐夫還在那里,喜歡賭錢,平時也不多說話。」柳逸風告訴了傾城她了解的情況。
「活生生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肯定有鬼!我們得找到那個木大,才能還芷兮的清白。」傾城斬釘截鐵道。
「傾城說的有理,但我們應該如何找到木大呢?」又薇點點頭,看著他們想要集思廣益。
「給沈府某個和木大熟識的家丁一些銀子,讓他描述一下木大的長相,我把他畫出來。既然木大喜歡賭博,我們可以去他的家鄉找找那兒的賭場。」顧傾城用手撐著下巴,眼珠子骨碌碌地轉。
「但是萬一木大已經拿著錢但卻沒有離開京城?或者他已經被周蕊霖殺人滅口了呢?」柳逸風顧慮道。
「我們可以在京城留下兩個人,從一些大賭坊,尤其是以前木大不常去的賭坊查起。為了掩人耳目,他在京城一定不會去以往經常光顧的地方。」楚暮軒解釋道。
「況且周蕊霖雖然心毒,但她畢竟是個弱女子,要殺掉一個男的肯定比較困難。如果她派人去殺,豈不更多此一舉,讓更多人抓住她的把柄。」顧傾城分析道,與楚暮軒一唱一和。
四人都認為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便開始行動。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楚暮軒嘴角邪魅的一笑,他心里打著自己的算盤。
柳逸風和楚又薇在沈府門口蹲守,看到沈府門口高高掛起的白綾,心里難免唏噓不已。待到上次那兩個家丁出來後便一直跟著,到一鬧市處,離沈府有一段距離之後二人上前攔下他們。
「你們想干什麼?」兩個家丁驚慌失措,以為楚又薇要揍他們,正轉身欲逃。
楚又薇和柳逸風趕緊逮住他們的衣領,然後分別搭著一個家丁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放心,我們是想給你們好處,跟我走就是了。」說著還塞了幾張銀票在他們手里。
家丁拿到錢心也安穩了許多,跟著柳逸風和楚又薇來到了天福客棧,進了一間廂房。
里面楚暮軒與顧傾城早已準備好文房四寶恭候多時。
柳逸風和楚又薇帶著兩個家丁進去,看見顧傾城端坐在書桌後練字,楚暮軒坐在圓桌處沉思,
兩人彼此無言。
「這麼長時間你們都沒說話嗎?」。楚又薇驚異道。
「我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顧傾城瞄了楚暮軒一眼,嫌棄道。
楚暮軒無言以對。
根據家丁的詳細描述,不費多時,顧傾城已經畫完木大的畫像,她小心翼翼捧起宣紙走近兩個家丁,問道:「你們看看,他是不是長這個樣子?」
「嗯嗯,沒錯,就是這個樣子!」其中一個家丁指著畫像,豎著大拇指連連稱贊,「顧小姐真是畫工超群啊!」
顧傾城心里很是得意,從衣袖里取出幾張銀票分別遞給兩個家丁,正色道:「你們把錢收好,這件事不許和任何人提,明白嗎?」。說到最後她特意加重了語氣。
「小的一定半個字也不說出去,謝謝顧小姐,謝謝顧小姐!」兩家丁急忙點頭哈腰,唯唯諾諾道。
「行了,你們走吧!」傾城讓他們離開。
二人佝僂著背快步走出廂房。
「那我們四人,誰願意辛苦一點去瓜州?」傾城拿著畫認真問道。
「我去吧!」又薇舉手自告奮勇道:「京城離瓜州,日夜兼程也不過三四日。」
「你行嗎?」。傾城擔心道。
「我和她一起去,沒事!」柳逸風很快打消了傾城的顧慮。
「那好吧!」傾城將手中的畫像交給柳逸風,並囑咐他們帶上地圖,以免迷路。
「傾城和我就留在京城,在各大賭坊找找吧!」楚暮軒開口道。
顧傾城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我們就回去收拾收拾,即刻就起程。」又薇和逸風商量後回答道。
四人離開客棧。
顧傾城和柳逸風回顧府收拾行李,楚又薇和楚暮軒回南王府,看著妹妹熱火朝天的收拾東西,他的心里一陣煩悶,似乎並不希望楚又薇去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