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暖陽曬得人直犯困,空氣里沒有一絲風,悶熱無比。柏香院里熱氣襲人。紫藝在屋外的柏樹上背靠著樹干閉目養神,白小多則在樹下的石桌旁用手撐著頭懶懶地「呼呼」打著盹兒。一個睡得安靜,一個睡得熱鬧。
屋里的傾城和又薇無精打采地坐在書桌旁,桌上的一摞一摞的書翻著頁鋪散開去,一層壓過一層,亂作一團。二人手里還不停地翻著頁碼,動作機械,雙目無神,過了一會兒便感到倦怠不已,頭重重地摔在了桌上,索性閉眼睡下。傾城見又薇已經疲憊不堪,也不便催促打擾,這些日子她們實在是太累了,沒有想到沐曉棠留下的醫書如此艱深枯澀,這段日子下來什麼成果也沒有……
「噓—噓噓—」傾城壓低聲音叫喚陸錦程。
他正趴在紫檀木圓桌上呼呼大睡呢,側臉緊貼在桌布上,也不怕流口水被人看見。
ˋ
沒辦法,傾城只好躡手躡腳地起身,繞過又薇靠近陸錦程。
仔細一听,他還發出了小小的呼嚕聲……
傾城一下子淘氣地輕輕捏住了他的鼻子,這比任何用聲音喚醒他的辦法更加有效。
陸錦程由于呼吸不暢,眉頭擰作了一團,擱在桌上的左手也自覺地凌空打了兩轉。傾城見狀後急忙捏緊他的鼻子,繞到他的後方。他打了幾下卻什麼也沒打著,又悶悶地放回了原處。
傾城稍微用大了一點手勁,堵住了陸錦程通往美夢的最後一點空隙。陸錦程「嗯—」的一聲一下子驚醒過來,坐直了身體。
傾城趕緊甩開了手,坐在一旁笑彎了腰,卻又努力把持住不讓自己笑出聲音來。
陸錦程恨恨地瞪著傾城,腦子里翻出了小時候顧傾城也是這樣戲弄他的舊賬。盡管如此,他還是好困,陽光正舒適愜意著呢,他可不想辜負這良辰美景,原本生氣地瞪著傾城的那兩只大眼楮變得柔和,也變得越來越小,都快要眯成一條縫了……
傾城立馬伸手緊緊捂住他的口鼻,這招挺管用的——他又醒了。這回銅鈴一般的眼楮睜得老大,他的眼神不再是恨恨的,而是可憐無助的,好像在問傾城︰姑女乃女乃,你到底想干什麼呀?小爺想睡覺呀!
傾城用將一只手的食指放于唇前︰「噓!」示意他不要出聲。
接著,她才松開捂住他口鼻的哪只手,輕聲道︰「又薇睡著了,你把她抱到床上睡去!」順便飛了個「你懂的」的眼神過去,似乎在說︰看!我顧傾城對你不薄吧?
陸錦程一听要抱又薇,瞬間就精神抖擻了,雙眸黝黑發亮,站起身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雖說陸錦程是習武之人,從小習武到大,應該輕重不分,魯莽粗重才是。可傾城看他小心翼翼地走至又薇身旁,溫柔地攔腰抱起她,心中不甚感慨,想起多年前醉酒以及前段日子在皇宮里被荊紅嫣陷害後,楚暮軒抱著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這般柔情呢?
又薇的睡眠並不深沉,她在模糊的意識里感覺到了有人在抱著她,可她潛意識里並不願費力睜開雙眸,嘴里只是「哼哼」了幾聲便沒了動靜。
陸錦程將她安置在了床榻之上,身體剛一觸及柔軟的錦被棉絮,她就放松地伸直了腿和胳膊,睡得香甜。陸錦程替她月兌了鞋,還貼心地為其蓋上了被子,低頭鼻息交融的剎那,他也倍感幸福。
這溫暖的陽光不僅讓人們覺得慵懶無為,甚至連蚊子蒼蠅也少了許多,還有院子里的花草都耷拉下了頭。周圍被悶熱的氣氛籠罩,安靜得只听得見懶懶的呼吸聲……
陸錦程這下卻徹底清醒了,困倦之意早就被傾城給一掃而盡。
「你不睡了嗎?」。傾城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
「這哪兒還睡得著呀?」陸錦程無所謂地擺擺手,走至書桌前坐在了又薇的椅子上,「我來幫你們查資料好了,你也去歇息一會兒吧!」
說話間,他已經在「嘩啦啦」地翻閱醫書了。
「不妨!我並無困意,時至今日還未出現結果,可不能懈怠,我與你一起再找找吧!」傾城回到椅子上開始查閱。
陸錦程長得比又薇高大一些,腿就自然長一些,他雙腿蜷縮的時日長了就感到麻木不舒服,不小心一踢腿就踢破了書桌下的一道隔板。
聲音雖然不大,卻也無法被忽略。傾城和陸錦程同時蹲下查看,無意中竟發現了一本手札。
二人面面相覷,陸錦程拿出手札,遞給傾城,傾城翻看幾頁之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舉著手札沖著陸錦程笑道︰「這本手札是沐曉棠留下來的,里面詳細記錄了七巧之毒所用的藥材,我們把這本手札交給徐太醫,或許他就可以對癥下藥,配制出解藥啦!」
陸錦程一听更是歡天喜地︰「想不到我這一腳竟踢出了好處來了!我大哥有救了!」
說著,二人便從書桌下站起身來,馬虎的陸錦程還不小心踫著了頭,不過他也顧不上疼痛了。心里滿懷著的就是盡快將手札送到徐太醫處。
待兩人從書桌下出來,才發現又薇站在玄關處,捂著嘴像要喜極而泣的模樣。
原來,她是被陸錦程的聲音給吵醒了,氣呼呼地從床上起來,想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剛走至玄關卻發現不對勁,仔細一听內容就立刻驚住了,高興得一言難盡。
當徐太醫接到這本手札時,自然也是笑得合不攏嘴,捋著幾縷胡須搖頭晃腦。不管怎樣,孟子光康復的幾率又大了好多,孟府舉宅上下熱鬧非凡。
長風宮里傳出一聲悲慟的哀嚎,劃破了深藍色的夜幕,宮里的人都面容憔悴、神情悲戚,慌慌張張地進進出出。
三名太醫皆跪倒在荊紅嫣的明黃暖帳前,低著頭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更別提臉頰旁汗如雨下。
荊紅嫣臉色蒼白,雙眸黯淡,毫無血色的嘴唇喃喃不已︰「我的兒啊!還我的兒啊!」
錦被上的鮮紅色流淌一地,如同一朵妖冶的紅牡丹,十分刺眼。
趙克手足無措地跑進了竹漆軒,緊張得拱手吞吞吐吐道︰「皇上……長風宮那里——傳——傳來消息,娘娘流產了!」
說完之後,楚暮軒手中批改奏章的毛筆應聲落在了地上,點出一瓣墨花……趙克見狀立馬跪下磕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