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文華殿外繞了幾重光。
莊嚴肅穆的文華殿內，那雕龍刻鳳金燦燦的橫梁屋頂似乎快要塌下來一般，氛圍壓抑沉重，空氣中仿佛彌漫著血腥的氣味。僅僅一日之內，沈君羨居然就已經將導致荊紅嫣流產的幕後黑手給揪了出來！
楚暮軒凝神屏息，等著看這場好戲。
黃花梨木條案前的玉階下，弱弱地跪著兩名女子，一名是熬湯的宮女丫丫，一名則是婉貴妃。
沈君羨修長地立在宮女的一側。
荊紅嫣貴為皇後，又是此案的受害者，她坐在了高高在上的楚暮軒身旁，碧汀自然不離其左右。
顧傾城神情專注地背著手側身站在玉階下的右邊，她與楚暮軒的態度一樣，想知道沈君羨到底要演一出什麼戲！
殿內的宮女太監，以及殿外的護衛們，他們無不高度緊張。，緊繃著臉，不苟言笑。除了醒目的燈光可以自由搖曳以外，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哪怕被盛夏的蒼蠅囂張地叮咬，也不能出手拍打，因為很可能沒把它打死，自己的腦袋卻保不住了。
「沈君羨，你口口聲聲說是婉貴妃幕後主使，害得皇後流產，你可有證據？」楚暮軒磁性的嗓音打破了這肅殺的寂靜。
「回皇上！微臣當然有證據！而且，微臣還帶了證人！」沈君羨拱手回稟後側身指向宮女丫丫，丫丫跪在他身後，眼淚哭花了臉，卻連抽泣聲都不敢發出。
「這名宮女叫丫丫，每日婉貴妃都會囑咐她替皇後娘娘熬湯。當皇後娘娘喝湯養成習慣之後，貴妃娘娘則交出大量麝香給丫丫，讓其將這些麝香全數熬進補湯里，而皇後娘娘也正是因為喝了這碗補湯才會痛失皇子，導致流產！」沈君羨義正嚴辭地詳述著所謂的真相。
莫非這就是沈君羨與荊紅嫣聯手陷害謝婉伊的策略？顧傾城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內心暗潮洶涌。
她注意著謝婉伊的模樣，發現她面容沉靜，無半分懼色，眼眶雖然含著清淚，卻始終不曾落下，這是什麼原因？委屈？難受？視死如歸？
盡管荊紅嫣在身旁哭個不停，楚暮軒也懶得理她，針對沈君羨的陳述，他厲聲質問丫丫︰「沈君羨所說是否屬實？當真是婉貴妃指使你在湯里下藥？」
楚暮軒的眼神從謝婉伊身上掃過，帶著憐憫與同情。
「回皇上，沈大人所言句句屬實，確實——」丫丫偷偷瞟了一眼謝婉伊，狠下心來繼續道，「確實是貴妃娘娘指使奴婢在皇後娘娘的補湯里下藥！」說完後，她便一個勁兒地磕頭，「奴婢知道錯了，請求皇上贖罪！」
她悲戚的聲音不免讓傾城心里特別不是滋味︰這深宮里果然如同煉獄！
「婉貴妃！你可還有話說？」楚暮軒輕聲細語，像是在安慰。
謝婉伊抬頭，看向了楚暮軒︰「臣妾無話可說！」說完之後，她緊閉雙眸，兩行清淚總算順著臉頰滑下。
楚暮軒心里「咯 」一聲，甚是難受。
謝婉伊竟然對這種栽贓嫁禍絲毫都不辯解？沈君羨和荊紅嫣感到奇怪的同時更多的則是欣慰。
天助我也！荊紅嫣拿著手絹抹淚，故意擋住那陰笑的嘴角。
這是怎麼一回事？謝婉伊是認罪了？莫非真的是她！不！不對！我與謝婉伊幾乎並沒有交情，如若真是她下毒，沈君羨沒有必要瞞著我才是呀！這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顧傾城心中反復糾結，琢磨著沈君羨與荊紅嫣可能使出的詭計。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面對這毫不掙扎、爽快認罪的謝婉伊，楚暮軒竟不忍心判決。
「皇上，民女覺得此案還有疑點，貴妃娘娘不一定是沈大人口中的幕後黑手！」顧傾城挺身而出，拱手替謝婉伊解圍。
此時眾人的目光自然也就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難怪皇上深愛著傾城姑娘！她心地善良又勇敢直率！謝婉伊向顧傾城投出感激涕零的眼神。
「傾城姐姐，本宮的孩子都沒了！現在證據確鑿，你為何還要幫一個害死本宮皇兒的人說話！」荊紅嫣哭得嚷道，幾乎想要沖下來打顧傾城一巴掌了。
楚暮軒狠狠瞪著荊紅嫣，才足以讓她閉了嘴。
荊紅嫣，對不住了！看來我顧傾城今日勢必得和你鬧掰了！希望紫藝現在已經帶那兩名小宮女出宮了吧！傾城咬著嘴唇听著荊紅嫣那刺耳的叫嚷。
「哦？」楚暮軒用驚喜地語氣問她，「傾城，你倒是說說此案有何疑點？朕不想錯判案件，冤枉好人！」
楚暮軒此刻仍為謝婉伊著想，她心里應該很是開心吧。
「回皇上！第一點，沈大人說貴妃娘娘指使宮女丫丫在湯里加入了大量的麝香……那請問皇後娘娘，您在喝湯的時候，難道沒有聞到濃濃的麝香味兒嗎？」。
面對顧傾城的質問，沈君羨若無其事地看向荊紅嫣。
「傾城姐姐，你沒有懷過孩子，所以可能不大明白……」荊紅嫣眼神一瞥，故意挑釁，「一個女子有了身孕之後，她的味覺和嗅覺和以前相比是會發生變化的！本宮自從懷孕之後，嗅覺和味覺都不如以前靈敏了，所吃的食物相比從前口味也更重……所以，本宮沒有察覺出湯里的異樣也實屬正常！這不足為奇！」
顧傾城狠狠咽下這口氣，看似輕描淡寫地繼續道︰「既然如此，還請皇後娘娘勿怪罪民女的愚鈍……」
「傾城姐姐可別這樣說，本宮可不敢！」荊紅嫣趕緊揮手，面露歉意。畢竟她也害怕身旁那雙冰冷的眼楮盯死自己。
「不過——」顧傾城語氣一轉，拱手抬眼狡黠地看向高高在上的荊紅嫣，嘴里輕哼了一聲，「皇上，民女突然想到一項證據，足以證明貴妃娘娘和此案無關！」
「快說！」楚暮軒迫不及待，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傾城居然想出了應對之計。
沈君羨與荊紅嫣的心不約而同地提到了嗓子眼。
顧傾城自信張揚地大步流星地走到正殿中央，昂首挺胸，朗聲拱手道︰「回皇上，據民女手中掌握的證據，皇後娘娘流產實屬意外！與他人無干！」
荊紅嫣心頭一緊，也忘記裝可憐擦眼淚了，眼楮死死地瞪著顧傾城。
「什麼證據？」
「回皇上，如果現在還未消腫的話，證據就在娘娘的腳踝之上！」顧傾城指向荊紅嫣的腳踝。
荊紅嫣不自覺地縮回腳掌，這一動作被楚暮軒和顧傾城同時看在了眼里——她心虛了！說明她的腳踝應該還未消腫！
「顧傾城，你胡說些什麼？證據怎麼可能會在本宮的腳踝之上！」荊紅嫣憤怒地站起身，臉上燒了一團火，沖著台階下的顧傾城直嚷嚷。
「皇後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把右腳腳踝露出來，大家一看便知！」
顧傾城故意用淡如白蓮的微笑迎上荊紅嫣狂躁的怒火。上善若水、以柔克剛向來是最好的應對之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