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大海空曠無人,海風呼嘯著。
這些年程淺只要一看到海,她都會想到自己的孩子,還沒見到這個世界的陽光就永遠的閉上了眼楮的孩子。
看遍了所有的大海,始終都不敢再回到這片海域,這里,有一段她不敢想起的過去。
可時隔幾年重新再回到這個地方,程淺的心依然在抽動著,微微的顫抖著依附著沈南懿,她還是心痛了。
沈南懿伸手緊緊的抱住了程淺的肩膀。
「沒關系,都過去了。」
程淺輕輕點頭。
是,時間過去了,可她的心卻再也過不去了。永遠都留下了一道傷疤,揭開一次疼一次,次次都是新傷加舊傷。
她站在海邊,那灑在海里的是她每天每夜里都會出現在夢里的孩子。
如同夢魘,無法消散。
&}.{}沈南懿有些自責,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程淺不會想到要去拿掉孩子,更不會恨自己也恨他。
都是怪自己,所以才和她錯過了那麼多年。
程淺忽然把手做成喇叭狀放在自己的嘴邊。
「孩子,我帶爸爸來看你了。」
她的眼角有淚滑過,卻立刻就被海風吹散在了風中。
沈南懿也走上前去。
「孩子,對不起,是爸爸來遲了,請你下輩子還做爸爸媽媽的寶貝。」
程淺微微愣住一個轉身就撲進了沈南懿的懷里,哭的泣不成聲。
沈南懿輕輕的安撫著她的後背。
對不起我的淺淺,對不起我的孩子。
等到程淺終于哭累了,他帶程淺在旁邊的礁石上坐下,說起了那段誰都不願再提及的時光。
…………
那年生日,沈南懿是知道程淺來不了的,所以他原本是想要去她的公司陪她,生日每年都在過,但不是每年都有她。
他就想簡簡單單的兩個人過就好。
結果沈南懿的好友卻都在GAT給他辦了一場生日狂歡,更是想不到的是,他們還邀請了程淺最討厭的左黎,沈南懿當場就翻臉。
後來因為礙于好友的面子還是把她留了下來,可全程都他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再後來玩的嗨起來,沈南懿喝的有點多了,但絕對達不到喝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後來的事他不記得了,他打電話問好友,結果這個蠢貨自己倒是先醉了,說沈南懿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就找了店里的員工來把他扶走了。
再到後來,是他自己非要回家,然後就把他帶回了家,把他的外套月兌了放在沙發上就離開了。
至于左黎是怎麼進入他房間的,並沒有人知道。
所以當他第二天起床看到旁邊的人時,立馬就甩了臉讓她滾。
他有些頭疼,想起了程淺,不管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他都要跟她解釋。
先是通了沒人接,後來再打就是關機,他慌亂了。
然後接到她的短信︰不要再找她。
可如果她想藏起來,他真的會永遠失去她。于是他就去她的家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沒有等到她回來。
後來又接到她的電話︰沈南懿,我們分手吧。
再打過去已是關機。
他瘋了一樣立馬就跑到了她家等著她回來,很晚很晚,他才看到她拾著台階而上,面容有些蒼白,眼楮有些浮腫,甚至都布滿了紅血絲。
他心疼的想要擁她入懷,卻被她無視。
他一直想要解釋,想要道歉,可程淺一直說的是什麼?
對。
她說︰我嫌髒。
即使知道事實並不是那樣,她也一樣嫌髒。
可那時候驕傲如他啊,怎麼會覺得自己會因為一個女人低聲下氣?
誰會覺得誰離了誰會活不下去?
他也篤定程淺不會離開他。
可是她就是那樣毅然決然的離他而去了,甚至他回頭去找她都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諒。
原來是他覺得離了她自己會活不下去,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誰都不是她。
而他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其他的原因,反而是去把左天明一家查了個底朝天,阻斷他們公司的一切來源,把他們逼上了絕路,再到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被永正集團誓死救了回來。
可即使被救回來也只是空殼一個,沒有任何威脅力。
後來知道了顧念的事才明白了永正集團是在借刀殺人,可借的這把刀未免也太鈍了。
再到後來,他知道了顧念與程淺的關系,明里暗里的也一半搗亂一半幫忙,終是讓程淺主動來找他了。
可他死活都沒想到在這些事情的後面,程淺還藏著那麼多的委屈和痛苦。
她該是得有多堅強,才能自己勇敢的面對所有?
他發誓,從此以後,他不會再讓她掉一滴淚。
程淺靜靜地听完他的話,安靜靠在他的肩上默默的不說話。
「其實,拿掉孩子不是因為你。」
「嗯?」
「那時候我想了很多,我總是覺得我們一定會分手,或者,我一直都在做著被分手的準備,既然如此,那孩子何其無辜?可是現在,不管是誰,我都不能讓他把我們分開。」
沈南懿用下巴輕輕磕在了她的頭頂,微微的閉了閉眼楮。
原來是因為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可是現在,什麼事在他眼里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
「不重要了,以前發生過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們以後要好好的。」
「嗯。」
程淺輕輕的回應他,始終都沒有辦法再告訴他,以後,他們可能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就是那次,她去海邊受了一晚上的冷風,回到家的時候踫到沈南懿又受到了刺激,等他走後自己暈倒在了房間里。
後來還是因為當天晚上約了同事晚上過來討論工作上的事情,然後才被同事發現發現,然後及時的被送進了醫院。
可當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同事已經去上班給她請假了,偌大的病房里只留下了她一個人。
她呆呆的望著天花板,什麼都沒想,但心里就是覺得太苦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前一天的李醫生過來查房。
她看著憔悴的樣子,滿臉都是同情,程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她看著醫生把所有的護士都叫去了外邊。
她微微皺眉。
李醫生走到床邊把她的手輕輕的握在手心,可她的手太涼了,怎麼都捂不熱,就像顆石頭。
李醫生長舒了口氣,語氣有些凝重。
「孩子,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程淺想,能有什麼事呢,不過就是身體上的而已,還有什麼能夠比得上心里的痛?
「您說。」
李醫生抿了抿唇,輕輕的嘆了口氣。
「以後……你可能很難再當媽媽了。」
「轟」的一聲,程淺的腦海里就跟斷了線一樣,蒼白無力。
可她再也沒有眼淚,也沒有表情。
李醫生心疼的模了模她的頭頂。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程淺依舊沒有反應,李醫生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就出了病房。
程淺呆呆的看著天花板,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心痛,甚至到無法呼吸。
可是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大概是眼淚已經流干了吧。
哀莫大于心死。
她終于相信了。
她穿著病號服就回了家,光著腳丫從醫院,穿過了街道回家,一路上的人都離她遠遠的,大概她那時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剛從瘋人院跑出來的瘋子吧。
她把自己窩在家里,連一個人都不敢告訴。
後來是怎麼好的?
呵。
她已經忘了,她只記得。
在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都是她再也不願提及的過去。
…………
臨近晚上的時候,程淺靠在沈南懿的懷里安靜的睡著了,大概是因為太累太苦了。
他干脆就在海邊訂了一個套房,他想,這些噩夢從哪里開始,就應該在哪里結束。
他看著程淺精致的眉眼,心里在慢慢的顫抖,抽疼。
他竟然讓自己愛的人受了這麼多的委屈而不自知,那他憑什麼說愛她?
沈南懿端了杯紅酒站在窗前輕抿。
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浪拍過來的時候波濤洶涌,海潮退下去的時候卻是寂靜無聲。
對別人而言,這大概就是一片海,而對他而言,這是他的愛的人。
因為他愛的人在愛著這片海。
這片海上,還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以後生的孩子就叫沈念一吧。
念這世上的唯一。
他模出手機打電話。
「媽,我想…可以的話,我想結婚了。」
…………
「不,因為我愛她。」
他愛她,愛到骨血。
除非她不要,不然誰也不能將他們分開,不,連她也不可以。
沈南懿放下了酒杯,輕手輕腳的走到程淺的身邊,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然後抱著蜷縮著的她。
程淺下意識的把自己靠在他的懷里,找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沉沉睡去。
這一晚,他睡得很好,程淺也睡得很好,她的夢里再也不會出現她的孩子。
再見,我的孩子,請你下輩子還做爸爸媽媽的寶貝。
深深的夜色里,海浪更大聲的拍打著海灘,像是在回應。
程淺已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那人問她︰你經歷過絕望嗎?
是,她經歷過。
可是,她的絕望最後都成了希望的開始。
從此,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