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沐幸福的微笑停在了臉上,如琳的背也一下子僵直了,向被什麼踩到了一樣,回頭急道,「咚咚不許胡鬧,你今天也累了,趕緊躺著睡覺。」
咚咚倔脾氣上來了,滿臉的委屈,「我不累!我今天很乖,我不睡覺!」
「你不累是吧?你爹爹累了,他該回去睡覺了,你不乖娘就生氣了。」
小姑娘不吱聲,眼里睜得圓圓的,小嘴巴緊緊的抿在一起,小手握拳在身體兩側,不服氣的看著母親。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就算娘生她的氣,她也沒覺得做錯了什麼。柯柔柔她娘給她爹納鞋底,舅舅吃飯的時候幫舅母夾菜,她不過是讓父親給母親擦擦頭發,有什麼錯呢?
寧沐也沒想到咚咚會突然提出這麼一個要求,在他看來,咚咚聰慧機靈的一面像他,但一旦認起死理來誰也拗不過的勁兒卻是像極了如琳,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
伸手去拉她的小手,拉不動,小姑娘還在那較勁呢,要和母親比眼力,看的如琳氣一陣兒、酸一陣兒又笑一陣兒。
寧沐一把把咚咚扛了起來,「去擦!去擦!寶貝女兒說了算!」抱著她走到如琳眼前。
把咚咚放在梳妝台上做好,讓她看著別亂動。
如琳看寧沐朝她轉來,就要起身躲開,剛離開凳子一半,就被寧沐高大的身軀逼退,又重新坐了回去。咚咚看娘失了穩重的樣子,總算偷偷的樂了。
「寧沐,你先回去吧,咚咚我會哄的。」寧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離得太近,氣息相聞。她微微揚著頭,又不太敢看他的眼楮,眼楮里盛滿了慌亂。
寧沐彎腰貼近她耳邊,他的氣息噴在她的皮膚上,讓她感覺有些癢,心跳有一絲亂。「你就真這麼恨我?女兒的心願,做戲一次也不願?」
如琳想反駁她,一轉頭,話音兒還沒出口,就感覺到臉和嘴唇快速的擦過了溫熱的肌膚,有真實的皮膚觸感和胡茬的微扎,這瞬間輕快的似有似無。
薛如琳臉募得大紅,寧沐卻無聲的笑了起來,像初春里剛剛解凍的冰河,有驚天動地的美好。如琳伸手使勁推他,想讓他離遠點,別靠的他那麼近。奈何寧沐偏偏不動,她又推不動。
寧沐雙手搭上如琳瘦削的肩膀,稍稍用力一搬,讓她的身體重新轉向了梳妝鏡。修長好看的大手拿起如琳剛剛丟在一邊的毛巾,左手執起一把長發,再搭上毛巾,兩手搓揉,用心的擦拭。
寧沐其實並不如看上去那麼的雲淡風輕,仗著女兒在這里,她不敢拿他怎麼樣,就厚著臉皮不肯出去,手里握著她柔軟的秀發慢慢的擦拭著,甚至忘記了今日白天心里隱隱的不甘,又有點茫然,像在夢里一樣,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的動作並不熟練,偶爾會扯到如琳長長秀發中的一根,有點疼。如琳忍著,輕輕的瞪了一眼左手邊高處坐著的女兒,小姑娘渾不在意,嗤嗤的笑的開心。看著高大的爹爹怎麼這麼高大偉岸,娘怎麼這麼美麗迷人,他們看上去真是天生一對呀。
如琳平靜下來後,就回過味兒來,覺得自己有點奇怪,她竟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氣,以前別說寧沐這樣和她親密的踫觸,就是他在眼前走過,她都會厭惡的皺眉。現在她雖然也沒喜歡他,但是竟也沒有那種討厭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是寧沐變了?還是她……變了?
想到這個可能,覺得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這對大家來說都是一個好的轉變,對老人和孩子來說回歸一個正常家庭該有的狀態。
就這樣默默的被擦著頭發,如琳的緊張感慢慢的減輕了不少,脊背漸漸地沒那麼硬挺了。寧沐很敏感的感覺到了如琳的變化。
心里松了一口氣,語氣平和的開口道,「今天怎麼想到把李氏搬到水雅居去了?那地方雖小,環境卻好,我本來想著明天春天把那塊地方好好整治一下,給咚咚專門弄一塊玩的地方。」這件事他終究是想問出來,今晚的氣氛又實在太好。
如琳開頭听到他提起李氏,還以為他要來問她的罪,沒想到他後面又接了那麼一句,提起來的心又輕輕放下。她怕他誤會了,至于是誤會了她在使手段整治杜氏,還是誤會她想法子接近他,哪一個她都不想被他誤會。在他的妾氏上,她足可以稱得上坦蕩蕩。
「我看出她是真心喜歡唱曲,人能堅持一樣自己真心喜歡的不容易,她已經入了內宅,還能保持這份執著,難能可貴。她還年輕,能幫我就幫了一把,舉手之勞。」難得的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如琳也不找刺兒。
你就不怕她是想更多的接近我?寧沐想問這句話,沒問出口,知道問了多半是自取其辱。
「像你說的,她年紀輕輕,在內宅里從十幾歲唱到老沒有听眾,你幫助了又有何意義?讓她越陷越深,以後不是會更失望嗎?」。這一點寧沐確實不解。
如琳看他手上速度慢了,頭發也干的差不多了,索性不讓他再擦了,一本正經的和他探討起來。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我小時候別的不喜歡,偏喜歡畫畫多一點,父親也培養我這一點,後來我自己不再練了,現在想想就會覺得很可惜,我畫的好了也一定成為名家,也不一定拿出去被人觀賞,只是想要一天比一天畫的更好。像你,喜歡看那些亂七八糟沒用的書,也不見得你要和誰去分享吧,還不是看的高興嗎?」。
听到這話,寧沐實打實的吃了一驚,他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只有端方知道,而端方絕不會外傳,她怎麼知道?
「你說我看亂七八糟的書,可有憑據?」
「還要什麼憑據?在薛家的時候有次我帶著丫頭去後面采蓮子玩,看到你躺在水邊睡著了,地上還攤開一本書,我好心上前撿了起來,誰知道!外面包著正經的皮子,里面卻是不正經的東西,虧得我爹還以為你天天苦讀,怕你累壞了。」如琳現在想起來還想呸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