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三房的兩個兒媳婦範氏和姜氏提著酒肉一路風塵僕僕的趕到東街的相府。
從前趙氏還在世,蘇大小姐還沒嫁人前,她們也是來過相府的。
當年她們三房的老爺子和自家相公都是因為童媽媽的緣故謀得了一份好差事。
不過短短幾年的光景,相府已然翻天覆地物似人非。
姜氏頗有些感慨,蘇大小姐出身高貴,最後還不是如過眼雲煙般香消玉損,還不如她腳踏實地守著一畝良田過日子的好。
姜氏嘆口氣搖搖頭,範氏斜了她一眼,冷著一張臉道︰「四嫂,四哥昨個兒就說只要你一出馬保準兒把事辦成,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姜氏早就習慣範氏一不順眼就夾槍帶棒的挖苦她,但她從來就不會與範氏杠上,這話听著就听著,听完了就主動往前到相府的側門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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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門房的人把門開了,守門的老頭子眯著眼打量門外穿著麻布衣的兩個婦人,想著會不會是府里幫工的下人的親戚,就出言問道︰「找誰?」
姜氏臉盤圓潤,神態間看著有些怯弱卻是和和氣氣,不自覺就給人一種憐憫或是好感。
「請問能讓童海出來一趟嗎?我們是他的堂嫂。」姜氏好言好語地說道,聲音听著卻是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童海?」守門老頭皺起眉頭,「府里沒這個人。」
守門老頭語氣還算客氣,要是以往他見著門外穿著這般寒酸的人早就一把將門關上了。
但範氏卻是不這麼認為,她覺得這守門老頭完全就沒給一個好臉色。
範氏一個箭步將姜氏拉到身後,姜氏被她這麼突然一拉扯差點兒摔個狗啃泥,範氏卻一點兒也不關心姜氏是否摔倒,兩目一瞪,就沖著守門老頭發了火、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童海!童海你沒听過?七小姐身邊的大紅人你不知道?你讓他現在就出來見我!」
範氏只覺得一定是她這個好弟弟擔心他們三房找上門來,故意讓門房用這番說辭推月兌!
守門老頭見這婦人是個潑婦,立即就黑了臉回道︰「七小姐身邊的大紅人難道我不知道?哪來的刁鑽婦人,快滾!別來我們相府撒野!」
話說完,守門老頭毫不客氣砰的一聲關上了門,範氏踫了一鼻子的灰,整個人立即就像吃了火藥炸了開。
「這什麼人啊!不就是個看門的,拽什麼拽!老娘還不稀罕呢!不見就不見!看你能有多威風!不就攀上一個小姐,有什麼了不起!啊呸!遲早要遭報應,忘恩負義沒心沒肺!撂著老祖宗也不管,良心被狗吃了!」
「罵夠了沒?」冷不丁一道夾帶著怒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罵聲。
範氏臉色一變,回過身就看見了童海冷著一張臉站在相府外的台階下,一時傻了眼。
該你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你出現的時候你偏偏要出現!
老天爺是不是在玩我啊!
範氏欲哭無淚,臉上顏色變了又變。
姜氏忙走下台階,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六弟,你不要怪你五嫂,她是口直心快有什麼說什麼,其實她心里並沒有這個意思,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免得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童海一聲冷哼,「我們早就不是一家人了,四嫂,要是你是為了三房的事來找我,我就不會再當你是四嫂,倘若你單單是來看我,我還認你這個親人。」
姜氏沒想到她這個一向好說話心思軟的弟弟竟是這般決然,暗暗嘆了口氣。當初三房要分家時童海一個硬漢子竟是痛哭著求他們三房不要分家。
他們三房的的確確是傷了頭兩房的心。
姜氏輕輕蹙了一下眉又上前一步,似乎是沒有听見他方才說的話,兩眼憋著一股水,把先前想好的一番話一口氣吐了出來。
「六弟,四嫂今天來確實是為了三房的事,我是三房的兒媳,我不得不為了三房而打算。你四哥、五哥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生活拮據刻薄,我和你四哥的小娃,還有你五哥的兩個娃都到了年紀上鄉學,樣樣都要銀子,我們三房也是身不由己,說到底都是一家人,三房縱然有錯,但也是把期望放在孩子們的身上,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孩子們都是無辜的,不管怎麼樣,你都是他們的堂叔啊。」
姜氏的聲音都在抖,但說出的話倒是句句在理,況且在頭兩房艱難的時候,她也是偷偷拿出過家用補貼過他們。
滴水之恩當是涌泉相報。
童海沒讀過什麼書卻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他的面上有些動容,沉吟了一刻才開了口︰「四嫂,你的大恩大德我當銘記一輩子,但此事由不得我一人做主,我回去會跟二哥好好說說,要是他能接受你們,我就接受你們。」
平日里七小姐不出府時,他就在相府後角門外守著,要是有用的著他的地方,他就能盡快的辦好七小姐交代的事。
方才他去對面背街的巷口吃了一碗面皮湯,這剛一回來就看見相府側門外範氏正在破口大罵,他本來不想吱聲,但姜氏是他們頭兩房的恩人,他不可以當作沒看見。
該說的都說了,只要二哥答應,他就當以往的事沒發生過。
姜氏得了準話,便一爪子拉著還沒反應的範氏離了。
待走出這條街,範氏終于回過神,一下甩掉了姜氏的手,憋著一股火氣瞬間就暴發了︰「你怎麼能就這麼走了?眼看六弟有了動搖,你不再加把火哭鬧一番?還有六弟說什麼你的大恩大德?是什麼意思?你背著我們三房做過什麼?」
範氏眉毛鼻子都氣歪了,像是審犯人似的審姜氏。
姜氏從來就是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屁,性子軟軟嗒嗒,一捏就哭哭啼啼,範氏只要看到她就一肚子的火氣。
姜氏垂頭絞著手指,咬了咬唇也不說話。她偷偷拿家用補貼頭兩房的事怎麼也不能讓範氏知道,範氏知道,那麼整個三房的人都會知道了。
範氏氣不打一處來,半晌一跺腳哼了聲,「算了算了,問你也是白問。」
在她看來,姜氏無非就是在頭兩房受委屈的時候幫襯著說了幾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