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听趙鵬說過,趙國公之所以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嫁進當時名不經傳的蘇家,就是為了令先皇放心。蘇德是文生,翻不起什麼大的風浪。」龐老爺緊著拳頭,吸了一口氣,緩緩松開,「趙國公是半分退路也沒為趙家留,沒想到先皇剛過世不久,新皇就容不下國公府了,趙國公一片赤誠,倘若知道了真相,怕是受不了這打擊!」
「或許趙國公已經知道了。」蘇喜妹說道,「趙國公要是真被皇上監視了起來,他應該能猜到皇上對付的不只是他一個。」
廂房中陷入一片沉默,安靜的只有呼吸和心跳聲。
「童媽媽,你對國公府內的布局還熟悉嗎?」。半晌後,蘇喜妹轉而看向童媽媽問話。
童媽媽立即點了點頭,「熟悉,夫人嫁進蘇家前,我就一直呆在國公府。」
「那就有勞童媽媽將國公府內的布局全都畫下來,大到一間屋舍,小到一口水井,都要畫下來。」
童媽媽答應一聲,讓凌香去樓下掌櫃那兒要了紙筆。
龐太太問︰「七小姐已經有了計劃?」
蘇喜妹認真回道︰「倘若我的猜測是真的,國公府怕是如今全在皇上的掌控中,但卻是遲遲沒有動手,趙國公大概是有保命的辦法,這月十五是皇族祭祀儀典,我們就在那天動手,潛進國公府救人。」
龐老爺听後眸光微顫,拳頭緊緊捏住,說出的話聲音也都沙啞了,但他的語氣卻是無比的堅定,「一切都听七小姐安排!」
蘇喜妹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情緒,只點了一下頭,又問︰「鮑家、曹家、鄒家和季家,有多少年輕力壯的人能用?我要一個準確的數目。」
龐太太斂眉想了一下,回話︰「鮑家有三郎,四郎,還有一些跟隨鮑家的忠僕,曹家私下養有劍客,鄒家有大郎、二郎,季家有四郎、五郎,家中也養了幾個忠心的高手,不過具體的數目,我得明個兒去核實一下。」
蘇喜妹嗯了一聲,又道︰「皇陵在京城以北的惠明山下,皇上通常會在卯時出發前往祭祀天壇,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員都會前去,京城當中萬民朝拜,國公府的戒備必定會有所松動,皇上會在巳時回到皇宮,這期間我們最多有五個時辰救出趙國公,還要阻斷一切上達天听的消息來源。」
龐老爺和龐太太神色凝重起來,蘇喜妹眼眸沉了沉,「我們的人絕對不能暴露,以防萬一,這件事必須格外小心,一旦有人發現,就要當機立斷。」
龐老爺、龐太太自是明白什麼意思,這次是將所有人的性命懸在了刀尖兒上,一旦同窗事發,等同謀反。
蘇喜妹道︰「過兩天,我會隨童媽媽去一趟國公府,然後再將詳盡的安排告訴你們。」
之後又對朝局做了一些分析,童媽媽已將國公府的布局畫好,蘇喜妹接過紙張,細細看了看,然後收好放入袖中。
「此間沒我的吩咐,萬不能輕舉妄動,這布局等我回去謄寫幾張,再交給你們。」
龐老爺、龐太太同時答應了一聲,蘇喜妹話鋒一轉,「對了,章家人來龐家了嗎?」。
龐太太回道︰「章家人已經將章大太太接走,章承也來了,氣的不輕,章大老爺帶著青娘去了客棧,章承派人去找了。」
「听童媽媽說,龐太太過去只是章家人的街坊,應該不至于有什麼大仇,可听龐太太的口氣,似乎對章家人……有了那麼一絲不痛快,或者說是……恨意。」蘇喜妹試探著問了一句。
聞言,龐太太眼中閃爍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最終嘆口氣道︰「實不相瞞,章承原本有個未過門的妻子,那姑娘真的是好,我看著也是喜歡的緊,後來我們龐家搬走,與章家就很少聯系了,再後來有一天我听說那姑娘離開了章家,留下書信嫁了人。」
「我幾番打听,覺得很不可思議,那姑娘怎麼會嫁人?她對章承的心,我是實實在在看在眼里的,我琢磨著一定是章家做了什麼事,不然那姑娘怎麼會突然就離開了。」
龐太太眸中露出一絲惋惜,「章承與方家嫡小姐的親事,七小姐應該是听說過吧,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忘恩負義的人,那姑娘真真是好,為了章家起早貪黑的上工賺錢,這麼好的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著,那姑娘性子直爽,一顆真心全掛在章承的身上,有什麼都會當面說清楚的,怎麼會說走就走的,還留了書信,要我看,一定是章家人做了什麼虧心事逼走了那姑娘。」
蘇喜妹不動聲色地听著,安靜地無聲無息。龐太太越說越氣,「說句實話,當初章家才搬來京城,我見他們一家子過的艱難,時常都想著照顧一下,那時我瞧著章承也是個好的,用功讀書、勤勉刻苦,可後來章承考上國子監,章家就愈發烏煙瘴氣,我們龐家行忠義之事,家門不大,卻是門風端正,所以就搬走了。」
看來龐太太對當日她被章家人所害之事並不知曉。
龐太太又說了一些關于章家的瑣事,無非是章家三個太太明里暗里的相斗,還有章老太太的糊涂勁兒和章承是趨炎附勢的小人。
蘇喜妹也附和了幾句,末了,又道︰「龐太太,今後也別稱呼我七小姐了,童媽媽和童四哥都喚我阿蘇。」
阿蘇!
龐太太一下睜大了眼,臉上怔忡的神情顯然吃驚不小。
「怎麼了?」蘇喜妹笑著問了問。
龐太太恍過神,眸中有些黯然,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到了一位故人,也叫阿蘇。」她沒說阿蘇就是被章承拋棄的那個姑娘,終究是個可憐人,何必再提。
從客棧出來,龐老爺夫婦戴上斗帽,坐馬車走了,馬車兩側掛有燈籠,用來照夜路,蘇喜妹駐足遠遠凝望著,直到掛在馬車旁的燈籠逐漸變成了星點,融入于黑夜中後,她才回過頭來。
沒想到她死後還有人記得她,而記得她的這個人竟是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一位婦人。
這份情誼,她已然牢記于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