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華侍奉過祖母吃藥,那時候祖母病得很重,胡先生開的藥又苦又黏,祖母喝幾口就要咳嗽,可她還是狠著心讓祖母將藥吃光。
因為沒有別的法子,這是祖母能活下來的唯一希望。
祖母為了治病受了那麼多苦,卻也沒有抱怨過一句,反而每次都十分輕松地向她笑著,想要讓她安心。
他們祖孫兩個一起走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
所以到了後來,她已經不再會為許氏傷心難過了。
有些人一旦走出了你的世界,那麼就再也走不進來了。
裴杞堂藥吃的很慢,半晌才將半碗藥都吃光。
「你是不是在想許氏的事?」
瑯華抬起了眼楮,不知為什麼裴杞堂總是很容易就看出她的想法。
听說許氏離開許家去了寺里,人人都說她是逼死生母的白眼狼,她听到這話也只是笑笑而已。
她既然敢處置許氏,就敢承擔任何後果。
至于許氏,恐怕她做過的事,她也不敢認下來。
瑯華搖了搖頭,「我只是奇怪許家這兩日為什麼沒有動靜。」
按理說許家應該想方設法上下活動,至少應該去向閔家打听一下官府到底都有些什麼證據。
但是一切都來的太過安靜了。
尤其是皇城司既沒有離開杭州,表面上也沒有任何舉動。沈昌吉絕不是那種沒事閑逛的人,他留在這里,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已經知道皇城司想要找那些察子,沈昌吉是不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裴杞堂想了想開口,「你在杭州城找什麼人?」
瑯華目光落在裴杞堂的臉上,裴杞堂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就像一開始他突然出現在顧家,說出父親和慶王之間的關系。
這個人會不會還在私下里監視著她的動作,探听著她的秘密。
「你別惱,」裴杞堂道,「我常年在外被官府通緝,比別人都敏銳些,就算是睡著了,有些響動也會醒過來,你這兩天有些心神不定,藥鋪的丁掌櫃每天都會上門。」
「說到底,藥鋪不過就是招幾個伙計,根本用不著你來費神。」
「昨天我原本睡著了,被你們說話的聲音吵醒,听到你說讓伙計辨認藥材的事,這不難猜出來,你既然設下了應招的條件,就一定是想要找人。」
瑯華乜著眼楮看裴杞堂,這個人真的是那個被皇上稱之為國之棟梁,一直聖寵不倦,逼迫御史言官為他觸柱的裴杞堂嗎?
她怎麼覺得他就是一個無賴,竟然將偷听說的那麼正大光明。
「而且,你讓人辨認的是穿心蓮,它還有個名字叫‘一見喜’。」
「至于什麼叫‘一見喜’,我想就是字面的意思吧!」
瑯華不禁驚詫,不過是听到了她和丁掌櫃的一些談話,裴杞堂竟然就猜到了這麼多。
不,他基本上猜到了全部。
就差那個關于一見喜的字謎是——他鄉遇故知。
裴杞堂向瑯華微微一笑,「我知道令尊與我父親商議過那些察子的事,後來我家突然之間遭受滅頂之災,我帶著人疲于應對朝廷,一直等到安頓下來,才听說了你父親去世的消息。所以你父親去世有沒有內情,我半點不知,直到你經常去大牢里審問何掌櫃,我才知道你對你的生母許氏起了疑心。」
「想要從何掌櫃嘴里掏出有用的供詞實在不易,我也想到顧老太太會將顧家的秘密告訴你,你將來可能會接過你父親沒做完的事,去找那些察子,但是沒想到你會怎麼快就下定了決心。」
裴杞堂說到這里,眼楮閃爍出幾分的光彩來,外面的傳言說的沒錯,顧瑯華的確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女子。
別人終其一生都可能不會下的決定,她卻一下子就能看透,並且做出了應對。
裴杞堂接著道︰「我想,你一定不恥太子的作為,將來不會帶著顧家去太子門下求功名,所以我們的目的應該是一樣的,雖然我有些秘密你不知曉,你有些秘密我也不知曉,但是我們認識了快兩年,兩年前你可以收留我,與我同心協力抗擊王仁智,現在就算我變成了裴杞堂,你對我的了解總還比兩年前要多,」裴杞堂目光柔和起來,「以後有什麼事我不會防著你,你也不用對我那麼小心翼翼,我們站在一起或許以後的日子會過得更加舒坦。」
裴杞堂這話有些怪怪的。
應該是齊心協力卻被他說成了同心協力。
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恐怕會嚇著她似的。
小心翼翼,溫和地勸說,然後伸出手來,邀請她來做盟友,讓她難以拒絕。
這樣也好,將話說得明明白白,不用猜來猜去。
瑯華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前不久我收到了一封密信,內容是︰異國,九死一生。」
「我懷疑,我父親沒有死。」
裴杞堂听到這話忽然安靜下來,那如同琉璃般的眼楮仿佛望進了她靈魂深處,慢慢地撫慰著她,「我覺得你說的對,令尊沒有死,你們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
不知怎麼瑯華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所以不是她在妄想,有人認同了她的想法。
裴杞堂道︰「密信能送到你這里而不是沈昌吉手中,沈昌吉又去鎮江探听顧家的情況,這一切只能表明,沈昌吉一定發現了不在掌控之中的察子,如果說大齊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只能是顧家人,也就是你父親顧世衡。」
「所以,找到那個送信的人就至關重要,從他嘴里就都能得知你父親到底在做些什麼。」
這也是瑯華所能想到的。
前世,顧家早在鎮江之戰的時候就已經分崩離析,所以是許氏收到了父親的密信,雖然現在她不能確定許氏真的加害過父親,但是她能確定的是直到死,他們父女也沒能再團聚。
沈昌吉最終達成了大齊與西夏的和談,從此之後掌管整個皇城司,在這方面成就赫赫,再也沒有人能與他匹敵。
她相信,父親若是這些年真的在西夏,不可能毫無建樹,如果父親回來了呢?這一切又會是什麼樣子?
顧家、沈昌吉包括所有的一切,會不會和鎮江一戰一樣換了個模樣。
不論如何,她都會想方設法地見到父親。
前世,已經錯過了一輩子。
今生,決不能再失去這個團聚的機會。
顧瑯華整顆心豁然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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