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郡王大婚後就到了霜降了。霜降這日也是授衣日,宮中、朝堂及軍中開始分發冬衣。五品以上朝堂皆賜錦帛綿衣,吳青得兩件夾綿緋色公服,一匹五色雲錦,七匹素絹。
三日後又是旬休領薪的日子,吳青領了俸祿,又往書肆和新印坊巡視了一番,下午又去了莊園。這段時間,吳青真是忙得腳不沾地,叔叔嬸子和吳青住了一段時間,也漸漸知道了吳青的能耐。
看她小小年紀,卻能位列朝堂,給皇子和國子監的監生授業解惑。還能開書肆,並且做得有聲有色。最重要的是,這小丫頭和幾個皇子的交情都不淺,便是皇上也對她很賞識,常有賞賜恩典。
就憑這些,叔叔嬸子已不敢在她面前頤指氣使,指手畫腳了。再加上吳青先後解決了三個孩子的難題,嬸子在她面前頗有些氣短,不得不收斂了些脾氣,不敢輕易在家興風作浪了∼。
吳青的日子算是過得充實順遂了,四殿下最近卻有些郁郁。這日課罷,吳青忍不住攔下四殿下問詢原由。四殿下緊皺眉頭說道︰「我母妃被禁足多日了,父皇不許我見她。」
吳青心下了然,這定然是與麗昭儀難產生下一個病兒有關。前些日子便听聞宮中玉美人被移出玉簪閣,貶至宮人巷了,身邊一應宮女內侍也關的關,貶的貶。還有曹貴妃的頭領內監也被關押起來,罪名卻是一年前曾在皇宮後苑殺死了一名宮女。
吳青心說惡人有惡報,但見四殿下一臉愁苦的樣子,還是有些不落忍。忙在一旁勸道︰「殿下也不用太著急,只是禁足而已。若是貴妃沒有煩什麼錯,皇上查明之後,一定會給貴妃解禁的。」
四殿下咬著唇不吭聲,片刻後才啞著嗓子說道︰「就怕是那件事我母妃擇不干淨。這一年來,我母妃和玉美人走得很近。我母妃又是個好強的性兒,麗昭儀有孕,她肯定會有想法。」
吳青嘆了一口氣說道︰「要說這件事,最可憐的莫過于麗昭儀和五皇子了。皇上也一定很難過。你替貴妃擔心,還不如多關心一下皇上。皇上見你仁孝勤勉,或許會對貴妃多看顧些,皇上畢竟還是在意貴妃的。」
四殿下點點頭,說道︰「其實我對母妃插手這件事也是氣恨不過。她已然榮寵至極,為何還要為了爭寵傷及一個無辜的胎兒。難道女子在這宮中生存,就必須使用這些手段嗎?」。
吳青搖搖頭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貴妃若真是做了,恐怕不只是為了自己。還為了你的前程,曹家的前程,貴妃的心怕是不小呢!」
四殿下駭然道︰「我身為皇子,日後出閣自然就是郡王,這已是處尊居顯的地位了。日後太子哥哥登位,便是晉封我為親王也不是不可能。而曹家也已是象笏滿床的嫌貴府第,母妃還想得到什麼?」
吳青看著四殿下不說話,只點點頭。四殿下卻白了臉,半晌才說︰「這不可能,我母妃雖然霸道狠辣,但她不會為了那個位置鋌而走險,將我和曹家滿門至于險地。」
吳青笑道︰「曹貴妃沒有這樣想最好。我個人是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的。成不成功暫且不說,這天下的百姓卻要受那無妄之災。為了一己私利,攪得天下不得太平,這種人最可恨不過了。但願殿下不會受人擺布,行那火中取栗之事。」
四殿下正色道︰「在你心中,我是那種人嗎?」。
吳青搖搖頭道︰「殿下自然不是那種人,但權利的誘惑實在太大,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在面前會變成什麼人!我只是作為朋友白提醒罷了。」
四殿下白著一張臉,什麼話也不說轉身走了。吳青直後悔自己多嘴,忙找來三殿下讓他多看顧著些。
幸而第二天,四殿下還是來上課了。雖沉默了些,但看上去還算精神,吳青還是不放心,逗了他幾句。四殿下勉強笑了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昨晚我想了一夜,如果他們真有那種想法,我會盡力說服他們放棄。如果他們執迷不悟,計不反顧,我便向父皇請罪,自貶為庶民。或者干脆出家修行,左右不能讓他們如意。」
吳青心里一酸,說道︰「你不要想的那麼絕,船到橋頭自然直,你身邊還有我呢,我可是小狐狸呢!到時候鬼主意一出,保管能讓他們死心。」
四殿下嘆息了一聲,笑道︰「謝謝你,青兒。有你在我身邊真好。此生有你這個知己已是無憾了。」
吳青得意地笑道︰「那是,誰能讓我做他的朋友,那就是賺了。」四殿下忍俊不禁,終于破顏展笑。
天高氣爽的九月很快就過去了,十月初,新的印書坊業已修繕完畢,設備也都已就位。吳青調了十個熟練工人,三名學徒到新印坊,專一印刷經史子集和吳青整理的詩詞賦集。書肆只留下八個熟練工人,兩名學徒,雕刻和排印新話本、畫譜、連環畫和箋貼。
莊園吳青也去看過兩回,地里的大蒜已經發芽長到十八寸長,工地上磚瓦匠、木匠和佃農們干得熱火朝天,宅子也已經初見框架了。
事情進展得順利,吳青也開始放心地把空閑時間利用起來,專一地編寫《西游記》了。她打算出版一套《西游記》的連環畫。十天出一本,什麼時候故事完結,一套書才算完成。她相信這種連載的模式會引發印刷業一場新的變革。
吳青編寫故事,再根據自己的想法指導畫家繪圖。十天以後出版了第一冊《西游記之靈猴出世》。
而此前和陳氏木作坊協議的合作也初見成效。明式家具一經推出,立即獲得了士大夫階層的肯定。吳青拿到了她的第一筆提成,現錢一百七十貫。叔叔嬸嬸知道以後驚的瞠目結舌,想破腦袋也無法想明白幾張不起眼的圖紙能換來這麼大一筆巨款。
要知道他們在啟陽縣的時候,肉鋪加上十畝田地的租子,一年下來,即使再省吃儉用也只能存下十幾貫錢。而這個堂佷女卻能輕輕松松地大把掙錢,這讓嬸子打定了主意,今後只管抱緊了吳青這棵搖錢樹不撒手了。
忠親王的回信終于等來了,吳青看完之後略有些失望。忠親王依舊沒有回應自己的示愛,只說了一些火槍制作的情況,聊了一些天氣風景之類的閑話,算是有了些人氣,沒以前那麼公事公辦了。吳青沒有氣餒,堅持生命不止,撩漢不息。每封回信吳青都附上一些蝶意鶯情的酸詩情話,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她還就不信了,以她的厚臉皮還拿不下一個古人?
過了十月初二立冬,冬天就算來臨了。沒過幾天,京城下了第一場雪。上朝的時候,那些年老的臣工一個個凍得直哆嗦。幸好到了文德殿旁的東廡殿,里面懸掛了厚幕簾,置了連榻、冬氈和炭盒,還有內侍送來熱茶湯和黃糕糜、栗糕等熱食。在殿里歇了一會兒,身上暖和了,眾人也打開了話匣子。
一位四十多歲的劉姓太常寺少卿說道︰「你們听說了沒有,北狄往得了怪病,幾個月前就月復部腫脹堅硬,找了各種巫醫郎中都不能治。現在居然如身懷六甲的婦人一般,月復大如翁。怕是今年冬天都熬不過去了。」
另一位蔡姓諫議大夫忙說道︰「我也听說了,我還為此翻閱了醫術。我敢斷定北地王月復中定是長了瘤子。《難經》里也有論述︰積者,髒病也,終不移,《黃帝內經》中就有提到腸瘤。我看啊,這病不好治,北狄怕是要鬧上一陣子了。」
吳青的同事楊侍郎撫著胡須說道︰「我早就說過,北狄蠻荒之地,缺乏禮儀。好好的後宮非要安置兩個王後。左王後育有兩子,右王後則育有三子。這五個王子都是正統嫡出。再有那外朝,左王後的舅父是左相,右王後的叔父則是右相。兩家都是權勢滔天。還有就是那幾個北狄王的兄弟,都手握重兵,各懷心思。北狄現在怕是已經亂起來了。」
吳青暗自心想,左王後的長子不就是上次來大興朝的那位嗎?看樣子,他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呀!這北狄一亂,不知道大興朝會不會發兵攻打北狄。現在大興有了雷霆炮,怕是膽量也跟著長了。回去以後一定要給忠親王去封信,問問北狄現在的局勢,以及他的看法。
果然沒過幾天,就有大臣提出要趁機攻打北狄。皇帝倒是沒同意,一來皇帝坐上寶座才兩年多,這**還沒做熱呢,一打仗就怕帝位不穩;二來,元旦的時候剛和北狄簽了盟約,此時違背約定去攻打有些理虧;三來,北狄已入嚴冬,實不是作戰的好時機。
這個議題不久便被否決了,吳青也松了一口氣。作為從和平時期穿越過來的女子,她實不希望身處一個動蕩不安的朝代。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為了能盡量使中原避開戰火,最好的方法就是更好的武裝和訓練大興的軍隊,鞏固邊防。為此,吳青又憑記憶整理了一些岳家軍的編制和軍陣,蒙古騎兵的戰斗陣型以及戚家軍的火槍陣,相繼的寄給了忠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