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受彈劾的事情過去兩天,堂姐的婚事出了變故,嬸子領著堂姐堵在大門口嚎天喊地。吳青隱約听得說是叔嬸拿不出那麼多嫁妝的話,宋家就要悔婚了,好在吳青今日並不上朝,便由得她們在門口鬧騰。
沒過一會兒,這邊的動靜便引來許多路人圍觀。行人也不敢大聲議論,只壓低了聲音互相打听詢問。門房見鬧得實在不像話,便領著防閣驅逐二人。嬸子立時像是被針扎了一般呼喊道︰「沒有天理啦,佷女要趕殺嬸娘啦……哎呦喂……可不能活啦……」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群立時炸了窩,紛紛指著門房責問。門房沒好氣地大聲說道︰「休要听得這婦人胡唚。我們家侯爺是她的佷女不假,可我家侯爺自打他們一家來投奔,便一直好吃好喝的供著。今歲還在外城給他們買了一套十二間房的大院子,前後給了兩千貫作安家費。我們侯爺還交予他們家大兒子一家鋪子經營,還供他小兒在國子小學讀書。哪曾想這夫妻二人貪得無厭,竟要我們侯爺替他們女兒出嫁妝,若是要的少便罷了,誰知道他們獅子大開口,一張嘴竟說要陪送兩家京城的鋪子,十頃城郊的田地。我們侯爺滿打滿算也就只有三家鋪子,二十頃地,其中一家鋪子已經交給他們大兒經營,若是應了他們,我家侯爺今後自己去喝西北風?各位街坊鄰居,你們也給評評理,天下怎麼會有如此貪得無厭之人!」
眾人听門房這樣說,方才恍然大悟。其中就有人說道︰「看這兩婦人舉止便知不是好相與的,我竟不知世上還有這般貪得無厭、厚顏無恥之人。若不是這位大哥說破,我等豈不是要冤枉了好人。」
眾人听他這樣說都點頭稱是,人群中又有一位老者用拐杖指著嬸子責罵道︰「老朽活了六十多年了,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你們這樣賴著人家不放,和強盜土匪有什麼兩樣?」
嬸子雙手撐腰,瞪著眼楮,立著眉毛唱罵道︰「你們這些死狗奴知道個屁。她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又沒個兄長,和她血脈最親的便是我夫我兒。她的錢不就是我家的錢嗎?不給我們難道還要便宜了外人?」
這番沒理的話一說,眾人更是氣憤不已。有人就說道︰「怪道這麼囂張,卻原來是看女侯爺沒有親人在旁,想要謀奪她的家財。這世上哪有這樣沒臉沒皮的悍婦,今日大家便動手將她們二人打死,也算除了兩個禍害。」
話音一落,眾人便紛紛上前對嬸子堂姐二人拳打腳踢。門房見勢不好,恐出了人命,忙讓眾防閣將二人護住,叫來莊六把人送走。
沒過兩天,這場鬧劇便傳得是街知巷聞,更是有好事者根據一些技末線索寫了一出名叫《女候良緣記》的雜劇,內容說的是失怙孤女被叔嬸送入宮,因才能出眾功績顯赫被聖上封為大興第一位女侯爺。叔嬸一家听說佷女有了出息便來投奔,因女侯爺無親人倚仗,便起了伺機謀奪家財的念頭。好在聖上英明,查清了此事,派禁軍將這一家趕出了郡候第。後來侯爺與禁軍都教頭互生情愫,結為連理,從此一文一武雙宿雙飛。
吳青听到這樣的傳言,哭笑不得,禁軍都教頭童大將軍是忠親王身邊童小將的叔父,今年怕是有四十五六歲了,和這樣一位大叔傳出緋聞,還真是……吳青搖頭苦笑,看來得盡快結束自己的單身生活了。
年關將至,也到了該盤算的時候了。這一年,書肆的營業額一萬六千八百貫,利潤約八千五百貫。工資收入約兩千兩百貫,除去吳青自己花用,宅第開銷,人情往來也就所剩無幾了。陳氏木作行一年的提成約兩千貫,七寶社三個月也結了五百三十貫。至于皇帝給吳青一年的賞賜約五千貫財物,可這皇子公主喜事一樁接一樁,送出去的賀禮也就大致抵消了。
工場棉布價格有所下跌,共賣得現錢九千五百六十貫。去年歲末,吳青讓瑞娘教莊園的婦女編織各種墊子毯子。婦女們每逢雨雪天或農閑時候就在家編織,賣得的錢拿出一成作為各人的報酬。
莊園所產的這些棉線毯、棉線坐墊,一投放到京城市場就大受歡迎,這種新穎的編織品,既色彩絢麗,圖案別致,而且供貨有限,所以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同等重量的棉繩編織品,價格竟比染過色的棉布高出一倍。去年僅棉繩編織一項就收入兩千三百六十貫,兩項相加就有一萬一千九百二十貫,比去年竟然還多出約九百貫。
莊園地里的蔬菜、芝麻、小麥、大蒜、棉籽以及西瓜,共收入兩萬兩千七百九十貫,莊園一年毛收入三萬四千七百一十貫。除去所有佃戶工資,工場開支,石匠工資,五十五間新院子建設費合計兩萬一千兩百八十貫,尚盈余一萬三千四百三十貫。
各處利潤相加就有兩萬四千四百六十貫純收入,約等于一千九百五十萬人民幣。當然有這麼大的一筆收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今年兩百畝西瓜賣了一萬八千貫。如果莊園除去西瓜這項收入,就已經虧本了。
吳青心想,到了明年西瓜的價格再下跌,可就沒這麼好的收入了。再者,明年春天織工和染工的家人也要搬到莊園了,多出來的人口就意味著又要多花一比錢。好在明年有些藥材可以采收了,多少可以增加些收入。
現在吳青郡候第的庫房已經有五六萬貫的金銀器幣了,不過大興有錢人太多了,光京城來說,資產百萬貫者甚多,十萬而上更是比比皆是。所以吳青這點身家其實真算不了什麼。
正月十二,堂姐出嫁,瑞娘的父母兄嫂也趕來給親家道賀。吳青沒有過去,只派人在前一日送了些添妝。三日回門後,瑞娘回到郡候第。說起回門那一日的情形,瑞娘忍不住搖頭嘆息道︰「我那小姑子回到家就一直拉長著臉,新女婿見了我公婆也沒個好容色,直氣得我公公飯都吃不下。」
吳青撇撇嘴,說道︰「這門好親是他們上趕著要結的,如今才過了三日,便又後悔了,這怪得了誰?」
瑞娘點點頭說道︰「听說宋家住在西郊的什麼宗院,一戶只分得十幾間房,甚是擁擠局促。」
吳青說道︰「你說的一定是敦宗院了,那是當年華泰帝撥出官田修建的,專門安置宗親疏屬居住。」
瑞娘笑道︰「對,是叫敦宗院。小姑子上有公婆,公公還置了兩房姬妾。下頭又有兩位小叔,一個小姑子。小姑子今年都有十九了,還尚未定親。另外,她夫婿也有一房妾室。家里頭再加上一個車夫,一個廚娘,兩個隨從和三個使女,統共十七口人就擠在十二間房子里,比起我婆家十二間房住三四口人,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吳青說道︰「也不知我叔叔想什麼,為了面子上趕著請中人說和,掏了自家老底置辦了一間鋪子一頃地作陪送。我猜這宋家日子過得也拮據,先前嚷嚷著要退親,後來沒退成,想來也是貪圖我堂姐那點嫁妝了。」
瑞娘點點頭說道︰「娘子猜的沒錯,听說宋家祖上什麼郡王也是有十幾家鋪子,一百多頃田地的,但是傳到她公公這一代,只分得一間鋪子,五頃地。她公公又是個揮霍無度的,鋪子早就變賣了,田地也只剩下兩頃。這兩頃地,她婆婆看得比眼珠子還寶貴,輕易不讓人沾手。」
吳青笑道︰「那我倒要替我堂姐好好算一筆賬了。她婆婆手里兩頃地,如果只收租,好年景的話一年能有個五十貫的收入。她公公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一個月的俸料加起來只有五十千,我估計她公公婆婆的錢都用在了一家子的吃食用度、人情往來上了,半點都落不到我堂姐手里。而她夫君是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一個月的俸料加起來不會超過四十千,他還要養一房妾室,平日里也有自己的應酬,能落到我堂姐手里的怕是不超過五千錢,加上那一頃的租子,一個月能動用的怕是不超過八千錢。我這算的還是正常的開支,如果她夫婿是個掙三花五,舉措奢侈的風流公子哥,怕是堂姐還要貼上自己老本供他揮霍呢。」
瑞娘搖搖頭說道︰「看他那臉上涂脂抹粉,身上綾羅綢緞,怕是離你說的公子哥也不遠了。」
吳青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早就跟他們說過,皇室遠親只是面上好看罷了,內里還不如尋常商戶。就拿你們來說,一個月也有四五十貫的收入,又無需花那麼多錢裝點門面,省著點用,一個月能存下三十貫錢也不稀奇。兩三年下來,存下的錢不拘買地還是買鋪子,就能錢生錢,日子也越過越紅火了。」
瑞娘笑道︰「是這個理,便面再光鮮那也是活給別人看的,只有實實在在的過日子才真的舒坦。我這輩子就守著自己男人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過,將來若有了孩子再好好教養讓他有出息,這一世也算沒白活了。」
吳青笑著拍拍瑞娘的手,說道︰「你會得償所願的,一份耕耘自有一份收獲,上天公平著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