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田地里的活也差不多做完了,青岡村村委會便開始安排人手清理青岡西坡。西坡清理好之後,也到了年底了,又到了吳青計算一年收益的時候了。
京城的兩家書肆生意蒸蒸日上,今歲的利潤達到了七千九百余貫。而幽州新店也還可以,一年不到就獲利近千貫。堂兄和瑞娘來信說是要和忠親王一道回來,一來向吳青結交錢款,報告賬目,二來是要參加小玉和余二哥的婚事,三來也是因為實在放心不下叔嬸一家。于是便只留一位賬房先生和一個伙計看店,趕回來看一下了。
莊園那邊,今年棉布和西瓜的價錢大跌,好在青岡上金銀花和葡萄的收益不錯,算是維持住收支平衡了。另外加上陳氏作坊和七寶社的提成,今年吳青也有超過萬貫的收入了。
等到堂兄和瑞娘回來,倒是把大伙都嚇了一跳。瑞娘挺著個大肚子進的門,眾人一問,竟然是有七個多月的身孕了。吳青後怕不已,責備道︰「早知道你懷著身孕,就不該答應讓你們回來,你們也膽子太大了。這一路上車馬勞頓,萬一出個什麼事該怎麼辦?」
瑞娘紅著臉說道︰「也沒這麼嬌貴,這胎都坐穩了。再說,這一路上忠親王照顧有加,每日只行一百里便休息,又給我安排了寬敞舒適的馬車,隊伍里還跟著兩名醫官,再穩妥不過了。」
吳青點點頭,說道︰「虧他有心了。只是我堂兄應該念著你有身孕,死活不放你跟著來才是!」
瑞娘靦腆一笑,說道︰「青兒莫要怪相公了,相公很照顧我的,平日里也都是听我的,這次也是我一定要跟著來的。一來我是放心不下你,二來小玉出嫁,我也合該來賀一賀的。」
吳青拉著她的手,柔聲說道︰「那你就多待些日子,等把孩子生下來養到半歲再走。一則,孩子大些路上也好照顧些;二來大伙也都挺想你的,反正我這宅第不缺人手,他們還能幫著你帶帶孩子。」
瑞娘想了想,說道︰「那我和相公說一說,幽州人生地不熟的,在那邊生孩子確也有些心里發虛。」
吳青笑道「是這個理,等開了春,我再把你的家人接來陪著你,到時候你就心里踏實了。」
過了一會兒,堂兄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要去父母那兒看看,吳青點點頭道︰「既回來了就該去看看,只是瑞娘有了身孕,到了你父母那兒,你要把她看護好了,不能讓她受了委屈。」
堂兄連忙說道︰「這你放心,瑞娘和孩子我一定會看護好的,哪頭重哪頭輕我不糊涂。」
吳青又說道︰「你一回去,嬸子怕是要找你要錢,你那應得的五百貫錢留四百貫在我這兒,等你明年開春回幽州再帶回去存起來。今後你每年回來只需要把我的那份帶回來就是了,你那娘親是個見錢不要命的主,你有多少錢都填不滿他們的。只是到底你是她的兒子,贍養父母原是應該的,這一百貫也夠他們一整年的吃喝花銷了。不是我要讓你對父母狠心,只是你也是要做父親的人了,合該替自己的妻兒多想想,為他們存下些錢來才是。」
堂兄漲著臉點頭道︰「你說的在理,我明白的。為了瑞娘和孩子,就算被她打一頓,我也只能這樣做了。」
堂兄說完,垂著頭便要走。吳青又叫住了他,說道︰「雖然我說過今後與他們不再來往,但到底是正經的親戚。今後他們有什麼過不了的難處,我不會袖手旁觀的,你在幽州不用太擔心這邊。」
堂兄眼楮一紅,感激地向吳青點點頭。吳青笑道︰「剛剛忠親王派人送來一車幽州物產,我替你挑了一些,你們帶回去給叔叔嬸子。年跟底下,哪有空手回家的道理。」
堂兄忙擺手推辭,吳青笑道︰「這又不是替你準備的,我是替瑞娘準備的。新媳婦回婆家,手里拎著禮物,也能讓她少听些埋怨。」堂兄听她這樣說,只好羞愧地應了。
臘月二十六,小玉從郡候第出嫁,堂兄和瑞娘也趕過來了。三個昔日的主僕聚在一起又哭又笑,互訴衷腸。聊完了心事,小玉八卦地問瑞娘︰「瑞娘姐,你那婆婆可有為難于你?」
瑞娘臉一紅,低聲說道︰「倒也沒有怎麼為難我,一個是因為我公公在,另一個原因則是我懷著身孕,為著她的孫子,她也不敢太為難我。便是說話有些不中听,我只當沒听見罷了。」
小玉又問道︰「你那小姑子過得怎麼樣了?」
瑞娘皺著眉頭說道︰「听說過得不好,平日里總和公婆夫婿拌嘴,三天兩頭回娘家。手里頭又沒個銀錢,我婆婆也貼補了她不少。」
小玉疑惑地問道︰「不是听說有個鋪子作陪嫁嗎?難道不賺錢?」
瑞娘搖頭道︰「別提了,當初陪送的是個香蠟鋪,位置忒偏,一年怕是掙不來幾個錢。」
吳青笑道︰「我那嬸子肯定是圖便宜,我猜那鋪子盤下來肯定不會超過兩百貫。」
瑞娘笑道︰「娘子真真是神算,那鋪子擠在蒼弄里,面寬不足八尺,進深不過一丈二,我听說統共只花了一百二十貫。」
吳青搖頭嘆道︰「店址差一寸,生意差一丈。不過店鋪要靠巧人開,要換是我開,幸許一年還能掙個百八十貫。」
小玉笑道︰「那是自然,咱們娘子是誰啊?那可是咱大興第一鐵算盤,誰能算計得過娘子呢。」
吳青笑道︰「好啊,竟敢笑話我,一會兒我就吩咐人關緊了大門,看你怎麼從這里嫁出去……」
三個人又笑又鬧,直鬧到外面傳來吹吹打打迎花轎的聲音方才停歇。
辦過了喜事,卻沒料到第二天朱雨棠又上門來鬧。門房來報的時候,吳青正換了一套便服準備出門,听見是朱雨棠要見自己,不禁心里一陣厭煩。
吳青嘆了一口氣,隨門房趕到了大門口,只見朱雨棠正橫眉立目地站在大門口等著。吳青只當做沒有看見,跨過門檻只往馬車方向走去。
朱雨棠見狀嬌喝一聲道︰「站住,我有話問你!」
吳青停住腳步,回頭笑道︰「朱娘子找錯地方了,我堂姐已然嫁至城西宋家,咦!不對呀,宋家這門好親還是朱娘子你幫忙介紹的呢!你應該知道宋家怎麼走呀?」
朱雨棠斥道︰「少東拉西扯,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吳青斂了笑容,說道︰「找我?那朱娘子有話便說吧!我這還有正事呢!」
朱雨棠環顧一周,說道︰「你就是這樣待客的嗎?這大門口怎麼談事,不請我進去坐嗎?」。
吳青淡淡一笑,說道︰「朱娘子不請自來,找上門興師問罪,算哪門子客人?趁著我還有耐心听,朱娘子就在這里痛快說了吧!」
朱雨棠氣急,怒道︰「我且問你,究竟使了什麼狐媚招數引得我五哥神魂顛倒,至今不同我五嫂圓房!」
吳青眉頭一皺,反問道︰「你五哥不與你五嫂圓房與我何干?何以怪到我頭上?」
朱雨棠指著吳青斥道︰「你還不承認,我五哥書房收藏了幾十張你的畫像,許多都是提了詩作了賦,不是你勾引他,會讓他對你痴迷至此?」
吳青先是一愣,接著反問道︰「便是他對我有愛慕之意又能怎樣?據我所知,京城眾多青年才俊都十分傾慕娘子,照此說來,朱娘子也定是使出了不少狐媚手段,才能讓這麼多公子郎君神魂顛倒,牽腸慕心了?」
朱雨棠從小听的都是順心遂意的話,哪曾有人對她說過這般難听之言。她一時氣急,竟嚶嚀一聲背過氣去,一旁隨侍的使女慌忙將她扶住,又是呼喊,又是掐人中,場面一時混亂不堪。吳青冷笑一聲,自顧坐上馬車絕塵而去。
新年的正旦國宴,皇帝很是高興。誠意郡王妃即將臨產,很快又要給他添一位皇孫了。江南的賦稅收入和糧食產量也在快速的增長,東衡州鑄錢局去歲鑄錢三百萬貫,佔了全國一年鑄錢量的八成,既充實了國庫,又大大緩解了江南地區的錢荒危機。而邊境榷市收入、外漕運的收入和市舶收入更是翻了數倍,相應的,去年大興的財政收入增長了一倍有余。另外,皇帝派往南海諸國勾招進封的船隊已經啟航,順風南下了。
皇帝听到各處報來的喜訊龍顏大悅,文武百官也適時歌功頌德,凝合殿頓時一片蹈舞歡呼,笙歌鼎沸。
正月十六,忠親王邀請吳青等人至忠親王府聚會。榮熙郡王依然沒有來,吳青心下有些擔心四殿下,遂向一同前來的安順郡王問詢榮熙郡王的近況。
安順郡王皺著眉頭說道︰「我說了你可不要擔心,最近四弟他是有些不如意,他母妃得了心疾。曹家的境況也不太好,曹貴妃的父兄現在全都被召回,如今都拘在將軍府中,听候發落。四弟對此也是束手無策,只好****將自己關在月復中,以期能逃避這些煩心事。」
吳青搖搖頭嘆道︰「曹家的事我也听說了,可是這種事情誰都幫不上忙。四殿下思慮過重,這樣下去恐傷身體,還請殿下多多勸慰。」
安順郡王笑道︰「你就不要太擔心了,四弟妹是個妙人,四弟不拘躲在哪兒獨坐愁城,四弟妹都能把他找著。找著了人,她也不多話,只陪著四弟大眼瞪小眼地坐著。昨天我去的時候,兩個人正坐在花房里對飲呢!」
吳青听他這麼說,心中的擔心稍稍輕了一點。
宴會將散的時候,安順郡王又對吳青說道︰「年前果兒和巧兒來求我放她們出府,我已經應了。明日我便派人把她們送到你那兒,果兒服侍我也有五年多了,今後她有什麼難處只管同我說,我一定會替她做主的。」吳青心中一喜,連聲應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