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街道上便鬧哄哄的,禮楚問過晉遠才得知,原來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齊齊出動了。
是了,堂堂太傅死了,又怎麼可能引不起皇帝的重視,未過幾個時辰,李迅便親自來了禮府請他入宮。
御書房外站了不少大臣,禮楚低頭跟在李迅身後,勉力不被人認出來,迅速進入了御書房。進入御書房後免不得暗暗吃了一驚,這御書房里竟只有李璟堯一人。
等李迅退出御書房,李璟堯才起身至他面前道︰「司馬太傅死了,你知道嗎?」。
禮楚搖了搖頭,追問道︰「怎麼死的?」
「昨夜被刺客暗殺在書房,書房里所有物品被搬置一空。」李璟堯來回踱了幾步,顯得異常苦悶,「你說會是誰呢?仇家還是……朕是真想不出來,快幫朕分析分析。」
禮楚微微點頭,顯得十分冷靜,沉思了片刻問道︰「那司馬太傅可有仇家或者在朝中向來不合的人?」
李璟堯皺了皺眉,看著禮楚道︰「四弟,四弟和李晟向來不太對付,司馬太傅在二人之間也往往向著李晟,因此司馬太傅與四弟時有紛爭。」
見禮楚沒有說話,李璟堯又追問道︰「難道你的意思是四弟是……」
禮楚目光一閃,忙接話道︰「不,沒有這種可能,我听聞司馬太傅為人仁慈,愛護百姓,是個真正的清官,便想排除是仇家所殺這一說。」
「哦?你有別的見解?說來听听。」李璟堯眉睫一動,不由得一喜,頗為期待地看向禮楚。
禮楚卻吸了口冷氣,臉色更是嚴肅到不行,透著森森寒意的語氣道︰「皇上可能不知道,這表面上眾人稱贊的好官司馬太傅,卻是個實打實的奸官一等一的貪官。朝中十有八九的貪官都與他有過勾結,買官賣官之事更是層出不窮,還有他私營的黑心瓦舍,強買強賣從不間斷。他與刑部更是狼狽為奸,死囚家人付之巨額,好讓他臨時換人頂罪,因為他,多少平民枉死,又有多少凶惡之人逃之夭夭。」
「什麼?他竟然做過這些事!」短暫的驚訝過後,李璟堯心中疑惑四起,不由得看了禮楚兩眼,質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既然你早知道這些事,那你早該與我說的,由朕來解決這樣的貪官污吏。」
「因為我已經猜到了是何人作案。」禮楚無視李璟堯打量的目光,從容開口道,「憑虛。」
這便讓李璟堯更為疑惑了,詫異道︰「憑虛不是食人幫新任的幫主嗎?怎麼又與司馬太傅扯上關系了?」
「皇上也知道我一直在搜尋食人幫的蹤跡,也因此惹怒了他們,才會有前些日子的那一幕。我昨日有幸探到一絲消息,說是食人幫不但沒有像往常那樣大開殺戒,反而通過威脅朝中官員家室來探取消息。太傅的污事也是在那個時候被我探得的,恰巧昨日家中有一長者性命垂危,因此便耽誤了稟告皇上,錯過了最佳時機。」禮楚並無事先在月復中措詞,一口氣說完這話的時候,他也被自己的胡編亂造給折服了。
「原來如此……」李璟堯慢慢踱步坐回了龍椅,眯著目光想了一想,便將李迅喚了進來道,「傳朕口令,太傅司馬漕貪污枉法,死有余辜,即刻捕捉其黨羽,將其所有家產充入國庫。」
李迅得旨正要出去,李璟堯又叫住他道︰「還有,全力捉拿凶手憑虛,提供線索者,賞金千兩。」
禮楚見李璟堯完全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詞,甚至不等查清事情真相便做了決定,心中不由得後怕,這牢中該有多少冤死的魂魄?好在這太傅貪污是真,若不是,那便又是一樁慘案了。
「朝宗,你過來看。」李璟堯望向禮楚,等他走至身邊,才將手中的冊子遞給他看到,「這是朕先前派人悄悄查的,這些貪官都被朕牢牢寫在這冊子上,朕知道這些這是被背後黑手推出來的擋箭牌。而真正的貪官污吏就藏在這朝野之中,勢力大到可以只手遮天,只是朕萬萬沒想到這背後的黑手竟是司馬漕。」
禮楚略略掃了一眼,便將冊子輕輕放下道︰「只要將那些只手遮天的貪官除去了,百姓的日子也會過得舒坦些,至于這些小貪官只要稍加注意,不要讓他們犯下大錯即可。否則這朝野之中,清清白白的還真沒有幾個人。」
「誒……」李璟堯搖頭嘆了口氣,目光十分復雜,又是懊惱又是不安,「看著這冊子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朕的心實在堵得慌,朕要是能早些察覺到這些,不給他們壯大勢力的機會,這腐敗的風氣便不會滲透地如此深了。」
「皇上……水至清則無魚啊……」禮楚輕聲提醒道。
李璟堯心頭一凜,暗暗將這句話想了許多遍,才緩緩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對,可是該有的手段還是得有,朕一會親自去趟刑部,倒是要看看他們平日的作風,你便先回去吧。」
禮楚正要躬身行禮,又听李璟堯道︰「對了,十七來找過朕,她不知從何處打听到了你的消息,還說你已經……成親了?」
「是,五年太長,我耐不住寂寞,就與夫人結為連理了。我打算再過幾日便在禮府設宴,請些江湖朋友一起都熱鬧熱鬧。」說到鳳久,禮楚臉上不由得帶了幾分喜意,便是李璟堯看了都忍不住取笑道,「看你這滿面的春光,行了,趕緊回去吧。」
禮楚一出御書房,那些大臣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吳衛忠一人來不遠處不停地踱步,看樣子是在等自己。
「吳將軍?」禮楚隔著老遠便喊道。
吳衛忠一個激靈,頓住腳步看了一眼,便匆匆跑了過來,臉色窘迫道︰「我听說十七郡主去你府上大鬧了一場,實在對不住,那****與我聊起以前的你,我一時不慎便說漏了嘴。」
「無妨,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十七郡主雖然任性了些,卻是個明事理的人,不至于鬧起來。」禮楚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般親昵的動作頓時令吳衛忠釋懷了笑道,「那就好,今日我值班,我就不多說了,這就過去了。」
看著吳衛忠急匆匆遠去的背影,禮楚心中思慮萬千,在這里的每一個與他稱兄道弟的朋友,將來都是要兵戈相見的。
倒不如找個機會,試探試探他們對天下的大義抉擇,若是實在無法招攏,那便漸漸地疏遠了關系才好,免得將來戰場相見徒增尷尬。
禮楚回身望了一眼御書房,朱門黃檐,著實的氣派,可視線轉到屋檐之下的那些侍衛,心里又忍不住一嘆。石頭一般的侍衛,這一生的使命就是用來保衛皇宮,保護屋子里的那個人,難道保住龍椅上的那個人,就意味著保住了天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