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我做什麼?」
對于劉溫陸開門見山的方式,禮楚已經見怪不怪了,正襟危坐道︰「過幾日,就是我與鳳久成親的日子了,我听說有人會來搗亂。」
劉溫陸目光一震,有些心神不寧道︰「誰?」
「或許是食人幫,也或許是那幫看不慣我的大臣,總而言之,我希望成親那天你可以派些人手在附近守著,一旦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護鳳久周全。」禮楚見他極為小心地松了口氣,目光登時暗了下來,心口有些說不出的沉默。
劉溫陸皺眉,假意深思了片刻,才回道︰「好,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但……我現在想知道一件事。」
禮楚徐徐抬眸看他,示意他繼續說。
「朝堂里這麼多的武將,哪幾位是誓死效忠皇上的?」
他這麼問未免也太直接了,禮楚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將手縮回袖子道︰「南唐將軍數十名,個個驍勇善戰,但真正有地位的不過兩位,御林軍頭領李迅和掌管川北府軍的將軍吳衛忠。」
禮楚想了一想,起身看向屋外,輕描淡寫道︰「武將之中,只有這兩位稱得上是血骨忠心了。」
「你要回去了?」劉溫陸說著也起身,打量了一眼逐漸朦朧的天色道,「你一個人來的?我派馬車送你回去吧?」
禮楚搖了搖頭,側過頭似笑非笑道︰「會有人來接我的。」
劉溫陸見他執意如此,也就不再客套了,當下與禮楚同行,一路送到了王府門口。
晉遠在門口不停踱步,手中的傘還滴滴答答滴著雨水,焦灼的臉色在見到禮楚之後,豁然開朗,急忙迎了上來道︰「公子,下雨了,我來送傘。」
「告辭。」禮楚回身,朝他微微點頭示意。
劉溫陸忽然想到以前兩人從來不做這些虛禮,現在卻……不過略微地怔忡後,他也很快地回了禮。
既然是走著來的,那必然也是走著去的,晉遠因為沒有禮楚高,所以努力地將傘舉高,顯得略微有些吃力。
「我拿吧。」禮楚十分自然地從他手中奪過了傘,白蔥般的手被風吹了兩下,瞬間紅的發紫。
晉遠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仔細一看才發覺從未禮楚身上的衣袍,不由得吃驚道︰「公子,你這衣服是怎麼了?」
「衣服怎麼了?」禮楚起初沒有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才輕笑了一聲道,「我方才淋了雨,衣服濕了就換了一套,過幾日把這衣服洗干淨了送過去吧。」
晉遠臉上似有不情願,拉著一張臉並未應聲,可走了許久也未見禮楚詢問,便忍不住開口抱怨道︰「你明知道劉溫陸討厭你,和鳳久聯合著想要害你,你怎麼還……」
「晉遠!我說過很多次了,鳳久是你姑母,你對她要多些寬容,當年的事他們並不知情,恨我也是應該的。倘若經歷了那樣的事,他們還能無動于衷,那才叫人真的寒心。」禮楚略略加重語氣,壓著嗓子道。
晉遠頓下腳步,不解地看著禮楚道︰「那你告訴他們不就行了?為什麼要瞞著他們呢?說出來,難道對你有什麼害處嗎?」。
禮楚張了張嘴,卻沒有將口中的話說出來,說出來會不會害了自己他倒是不在意,只是說出來必定會害得鳳久和劉溫陸做傻事。
與其讓他們跟著摻和進來,倒不如讓他們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也少幾分危險。
「要是你不好意思說,那我去說,鳳久不是我姑母嗎?總不會連我的話都不相信吧?」
禮楚見身旁這個少年如此固執,便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勸解道︰「復國這種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溫陸他做事沖動不計後果,反而會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至于鳳久,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將來你有喜歡的人,你也會明白的。」
听到喜歡的人幾個字,晉遠腦中閃過一張臉,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便不再逼問了。
還未到禮府,天便黑了下來,風夾帶著雨無孔不入,打在臉上、手上和衣袍上,禮楚不禁打了個哆嗦。
但他卻不是被冷的,而是被這周圍的殺氣驚的。
「公子!」一群黑衣人隱于黑夜之中,說話間也看不大清他們的模樣,但禮楚知道他們就是食人幫。
禮楚不知他們忽然出現是為了什麼,倒吸了口冷氣道︰「這麼光明正大,也不怕被人發現了嗎?」。
「上回的事,是我們魯莽了,不知道公子就是……還請公子責罰。」
對于他們這次不按規矩地現身,禮楚甚至比上回還要生氣,沖口便道︰「你們若還認我是你們的公子,就應該知道凡事都要按規矩來,殺進禮府是一次,這次又傾巢出動來請罪,究竟是誰帶的頭?」
「是我。」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穿著白茶色衣袍的人,他一邊走向禮楚一邊對食人幫道,「公子讓你們走,听不懂嗎?」。
食人幫站在雨中略微猶豫了一下,一瞬間便都消失不見了。
夜色雖然黑的看不見他的臉,但他那雙黑的發亮的眼楮卻是十分熟悉,禮楚怔了一怔,月兌口而出︰「二叔?」
來人驚了一驚,語氣驚異道︰「二叔?你認錯人了,我是子善。」
「子善?」禮楚也覺得自己不可思議,當即笑道,「我就說,這能命令食人幫的人除了你子善還有誰?」
子善嘆息了一聲道︰「這些人都是我帶出來的,在幫里呆了很久,蓋尸走後,也就沒見他們佩服過誰,倒是服在你手下了。」
「說笑了,要真是服了我,又怎麼會擅自出現在這里?請罪,請的哪門子罪?」禮楚自嘲道。
子善卻較真起來,十分認真地解釋道︰「你現在是他們的大公子,他們當初率性而為,殺進了禮府,這難道不是天大的事嗎?有幾個膽子小的,害怕受到折磨,已經自殺了。」
「自殺?可我從未說過要嚴懲他們啊,甚至連懲罰二字也未說出口。」禮楚詫異地看向晉遠,晉遠忙搖頭,表示不知道。
「你不知道,蓋尸責罰起人十分地殘忍,簡直是生不如死,幫里很多弟子都是亡命之徒,饒是如此,他們還是比較害怕蓋尸。」
子善雖然將蓋尸說的宛如暴君,但語氣中卻多有哀愁和懷念,听得禮楚好奇追問道︰「那麼你呢?為什麼要為這樣一個沒有人道的人做事?即使在他死後,也一如以往。」
「哈哈哈……」子善爽朗大笑,笑聲在這小道上來回踫撞,隨後他止住笑容,輕描淡寫道,「因為有時候我的手段比他還要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