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幾天前便已為上元節做準備,到處都曙紅色的燈籠和彩帶,今年的上元節與以往不同,相比之下要稍顯隆重。
宋國和吳國的使臣應邀而來,正是彰顯國威的時候,怎麼能不重視?
「小折子……」李璟堯叫了兩聲見不見有人應聲,扭頭看去,見他正指揮著宮女們將東西運到別處去。
「小折子!」
盛折渾身一震,誒了一聲,忙擠出人群奔到李璟堯面前,「皇上,看花台、舞馬場和觀風樓都已經確認過了。」
李璟堯目光飄渺,似乎並沒有將他的話听進去,頓了許久才道︰「你親自去一趟禮府,請他今日務必赴宴。」
這個他自然是指禮楚了,盛折微微躬身說是,又望了眼手忙腳亂的宮女們,便加快了腳步往宮外趕去。
皇帝親自派人來請他,禮楚自然是不推月兌,可他原本就有打算赴宴之意,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李璟堯這麼著急地召他入宮。
現在才卯時三刻,慶典怎麼也不會這麼早就開始,他甚至來不及準備,便跟著盛折上了馬車。
剛入皇宮,盛折著急去水榭,告訴了禮楚皇上在御花園,便匆匆忙忙地往旁邊的門跑去,險些撞上幾個同樣匆忙的宮女。
禮楚忽然覺得這盛大的慶典有些寂寞,才剛拐出正德門,便遇上了太後和皇後,還有太後身邊的鳳久。
「禮楚參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太後當時正與皇後說笑,並未注意是誰在行禮,微微頷首便從他面前走了過去,禮楚正要直起身子,卻見她忽然頓住腳步回過頭來道︰「這不是那日送了哀家酥餅的……」
「正是草民。」
禮楚抬眸看著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太後,想起听到的傳聞,怎麼也想象不出她的手上曾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
「哦……」太後眯了眯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鳳久手背道,「陪哀家走走吧,想來你也沒什麼機會好好逛逛這園子。」
禮楚躬身更深一分道︰「太後恕罪,草民怕是沒有機會逛園子了,皇上急召草民來,說是有要事商議。」
「母後,既然是皇上有要事,那就讓他去吧。」一听是皇上的事,皇後連忙幫腔道。
太後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繼而擺擺手轉身道︰「去吧去吧……」
禮楚直起身子,對上鳳久不安的目光,便見她慌里慌張地轉了開去,心里不禁詫異,無端端的,她在擔心什麼?
無非是有兩種情況,一是她做了不利于自己的事,心有內疚,不過禮楚並不覺得她會因此而慚愧和內疚,那便只剩另一種了。
她心里有鬼,害怕被人看出來,而膽戰心驚。
「朝宗,你一個人在這里發什麼呆?」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禮楚不緊不慢地回頭,朝李璟堯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我剛剛遇見太後了,所以耽誤了一小會。」
「見到鳳久了?」李璟堯見他神色異常,只當他遇見鳳久心情不愉悅,笑著指了指不遠處道,「一會慶禮開始就熱鬧了,先過去吧。」
「呃……」
禮楚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李璟堯最最討厭的便是話卡在吼口說一半了,笑著推了他一把道︰「你快說,別吞吞吐吐的,看著就讓人難受。」
禮楚低聲一笑,帶著些自嘲的語氣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起來幾年前,我第一次在皇宮過上元節的事。」
「哈哈,你一說我便想起來了,蹴鞠輸了也就輸了,你卻不依不饒地纏著宋國的使臣再來一局,結果多來了兩局還是輸了。」李璟堯想起以前的事,眼角都帶了不少笑意。
「是我技不如人,我現在認輸了,要是今日宋國使臣還邀我蹴鞠,我甚至都不敢應戰了。」禮楚說著打量了一眼自己,無奈攤手。
李璟堯笑著安慰他道︰「宋國本來就盛行蹴鞠,听說他們那連女子都會蹴鞠,你輸了也是正常的嘛。」
「皇上皇上!」
盛折的呼喊一聲比一聲急促,直跑到兩人跟前才止不住地喘氣道︰「呼……皇……呼……皇……」
李璟堯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沖禮楚道︰「想來是各國使臣已經到了,過去吧。」
盡管跟在面前這個黃袍加身的人身後,看不見他的臉,可禮楚還是想象到了他接受百官和使臣贊禮時的神情,不怒自威。
與五年前的張揚相比,他如今是越發的有天子龍威了,只需往那一站,不用開口便能讓人心甘情願地臣服。
使臣們客套的話,禮楚是一句也沒听進去,只顧著觀察大殿里的每個人臉上的神情,所有人中他最注重的便是劉溫陸了。
劉溫陸顯然也察覺到了禮楚審視的目光,抬頭只看了一眼,便不以為意地偏開了目光,同一旁的十七郡主細聲交談,臉上笑意不斷。
鏗鏘清脆的一道琵琶音,鎮住了在場所有人,吵鬧聲戛然而止,十二名抱著琵琶的女子赤腳走進了大殿,左右腳踝上都各系了一對金鈴,和著琵琶聲極為美妙。
她們臉上蒙著一層極薄的面紗,面紗隨著身體的擺動忽上忽下,將面紗後那一張張嫵媚動人的臉遮擋的恰到好處。
原先清脆的琵琶聲也在她們柔軟的舞姿中緩和了下來,變得悠揚婉轉,眾人听了不自覺地跟著音律晃起了腦袋,似乎是沉浸在了此情此景當中。
「 !」
琵琶聲忽然變得清脆起來,眾人心口猛地一跳,還未緩過勁來,那琵琶聲便越彈越激越,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懣都透過這音律彈出來。
「狗皇帝,去死吧!」其中一名舞女忽然將手中的琵琶砸向了地面,那琵琶碎屑中竟然藏了一柄軟劍。
吳衛忠第一個沖出席位,三兩下便奪走了那舞女手中的劍,「砰砰」幾聲,只見剩下十一位舞女也紛紛砸碎了琵琶。
眾人都吃了一驚,但到底在場還是有不少武官的,他們反應速度本就比尋常人快,一個翻滾便沖攔在了這些舞女面前。
卻沒想到,這些舞女的功夫雖不怎麼樣,但是暗箭傷人的本事確實極高,明明在已經擒住她雙手的情況下,她竟用鞋尖發出了暗器。
她們的目標自然是李璟堯,只是混亂中不大好對準目標,于是這沾了毒的飛刀便四散在席位中,驚得眾人四處逃竄。
「啊!」
混亂中,不知是誰慘叫了一聲,眾人循著聲音望去,發現那竟是從龍椅那邊發出的慘叫,心口不由得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