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見皇帝來向自己討人,追問之下得知是禮楚欲接鳳久回去,自然沒有留人不放的道理,再加上她內心也希望鳳久能回去好好地過日子,喜滋滋地便答應了。
想到重回禮府,鳳久十分緊張,馬車一駛出便有些坐立不安,禮楚看了她兩眼,出聲道︰「鳳久,你願不願意離開西都,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和樂熹一起。」
鳳久抬眸,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音調卻冷得令人渾身一抖︰「走?走去哪里?我是南楚人,走到哪里都是李璟堯的天下。」
「你想做的事,我會幫你。」禮楚的神情堅定又認真,鳳久也不免被他這表情觸動,可一想到當年的事,她就不能允許自己對面前的人心軟一分。
哪怕一刻鐘,對她來說,這無疑是最無恥的背叛,她決不允許,因此她開口道︰「你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任由你擺布,你要麼就將我交給皇帝要麼就不要費盡心思阻止我。」
禮楚見她態度激烈,根本無挽回的余地,實在很想將當年的實情告訴他,可是他忍住了,因為他得再等等,等昭州的消息傳來。
到那時,他就能想辦法讓李璟堯調劉溫陸去昭州治亂,這樣一來,鳳久孤身一人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援兵,就算不肯放下報仇的念頭也無可奈可了。
馬車內安靜地可怕,禮楚似乎能听到鳳久呼氣的聲音,眼尾一掃見她緊張地手指不停的揉~搓,也跟著緊張起來。
「吁~」
勒馬聲忽然傳來,隨即馬車狠狠一震才停了下來,禮楚忙掀開帷幕往外看去,見是劉溫陸,回頭叮囑鳳久好好呆在馬車上,便跳下了馬車。
「什麼事?」禮楚開口便是直截了當。
劉溫陸素來跳月兌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舒展不開的眉頭,和一雙迷茫的眼楮,他看向馬車不安道︰「你想讓鳳久跟你回去?」
「是。」禮楚見他如此躊躇不安,玩笑道,「莫非你是來劫人的?」
被自己最恨的仇人幫了大忙,劉溫陸著實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質問的語氣到了吼口也收了一收,只是帶著些焦急道︰「你想過鳳久的感受嗎?現在讓她回去,不就成了眾矢之的嗎?還有樂熹,你讓鳳久怎麼面對她?」
「姐妹沒有隔夜仇,事情總有一天要說清楚的,她現在不說,將來就沒機會說了。」禮楚輕聲反駁道。
劉溫陸皺著的眉頭又深了一分,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總之她是一定要回去的。」禮楚說著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鞋靴上沾了不少的黃泥,很快便推測出他去過小荒嶺了。
劉溫陸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偏轉過身,禮楚見他還是氣性,忍不住出言道︰「我昨天讓你看出劉將軍的舊部,怎麼你自己倒沒忍住跑到大理寺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引火燒身了。」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劉溫陸早將禮楚幫過他的事拋到了腦袋,音調也高了幾分道︰「為他們冒一點險又如何,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的動作竟然這麼快,快到我還未動手便已殺害了他們!」
「劉溫陸,你給我牢牢記住,害死他們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草率地讓他們深入險地,他們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如果你再不好好反省,那麼鳳久、你母親、劉將軍舊部,乃至整個九王爺府遲早都會被你害死!」
禮楚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出這話,憤憤轉身便回了馬車,馬車疾奔而過,徒留劉溫陸一個人呆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接下來的一路,兩人都未再開口說話,直到馬車在禮府門口停下,兩人也未有起身的動作。
「公子回來了?哈哈,正趕上吃午飯。」
晉遠嬉笑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禮楚聞言率先跳下了馬車,回身望向馬車內的鳳久伸出了手。
「有客人?」晉遠詫異地看著禮楚伸出去的手,想來想去除了十七郡主實在想不到別人,丁香色的衣裙晃進眼中,隨即是那張精致卻又帶著幾分冷清的臉。
晉遠還不來及說些什麼,便觸踫到了禮楚投過來的目光,犀利地與他虛弱的身子極為不稱,當即閉上了嘴。
徐安和陳叔抱著一筐草藥正說笑著往這邊走來,目光一撇到鳳久,兩個人都怔住了。禮楚扶著鳳久,清晰地感受到鳳久微微發抖的手臂,下意識地抓緊她的手希望她鎮定下來。
「少……少爺……這……」陳叔雙目一震,忽然想起什麼,忙往回走,卻已經來不及了。
樂熹就站在不遠處,表情淡漠地看著面前的人,仿佛是第一次看見也仿佛是什麼都沒有看見,鳳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樂熹,淚水當即奪眶而出。
這樣的對視不知道維系了多久,禮楚忽然低咳了一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扶著鳳久一步步往前,才走了兩步,樂熹忽然便掉頭走開了。
轉身前的那個目光看的鳳久渾身一震,她瘋狂地追上樂熹的腳步,抓住她的胳膊哽咽道︰「樂熹,你看看我,是姐姐,姐姐回來了。」
樂熹畢竟年幼,心里有再大的情緒也不能像成人一樣牢牢守住,更何況面前這個滿臉淚水的人還是曾經最愛的姐姐,如何能不感觸。
她用力甩開鳳久的手,邊抹眼淚邊道︰「我沒有姐姐,從你走出這個府里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姐姐了,你也回不來了。」
這樣的話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無疑令人加倍痛楚,鳳久哭的透不過起來,艱難地咽下口水道︰「樂熹……樂熹……是姐姐錯了,你原諒姐姐好不好?我們還像以前躺在一張床上,一起吃餃子,一起去街上買糖吃,好不好?樂熹……你是姐姐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你讓爺爺活過來,我就原諒你。」樂熹再次甩開鳳久的手,說到爺爺,更是哭的鼻涕眼淚全滴淌了下來。
鳳久蹲在地上,泣不成聲,樂熹越哭越大聲,狠狠推倒面前的人,一路嚎哭著跑開了,鳳久望著她的背影,卻除了呢喃地喊著樂熹二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連追過去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