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楚對上她猩紅的雙眼,心口不由得一痛,緩緩起身想要伸手去扶她到底又垂了下去,「我能感受你知道這一切後的痛苦,我寧願你永遠也不要知道,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如果我再不阻止你,只怕你會偏執地一步步走向地獄深淵,回不了頭。」
眉睫打了個顫,鳳久側過頭不忍去看面前這張消瘦的臉,難以想象他承受的痛苦,也難以承認自己的愚鈍,相處了這麼多天,她原本該有所察覺的,是她自己不肯……
「鳳久,你相信我,這些事情都交給我去做,我會保護你的。」禮楚腳步才抬起,便見鳳久如見猛獸一般,連連後退。
鳳久咬了咬唇,胸中千萬思緒都牢牢攪在了一處,張嘴便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除了內疚自責別無其他。
「求你了,讓我一個人想想。」
禮楚見她倉皇轉身奔出了房間,並沒有追出去的動作,輕輕轉身回到了案幾前,拾起鳳久落下的信紙,丟進了一旁的火盆。
正將鳳釵放回木盒,陳叔忽然搓著手進來了,打量了一眼案幾和火盆道︰「原本天氣已經轉暖了,沒成想今日又冷了下來,火盆夠嗎?需不需要我再去搬一個過來?」
「確實有點冷,就勞煩陳叔了。」禮楚端起木盒,起身便往里屋走去,意識到陳叔還怔怔地站在原地,便回了身問道,「陳叔有事?」
陳叔訕笑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江都有個外甥,是我已故妹妹唯一的孩子,听說他這幾日要成親了,所以想去看看他。」
「噢,這樣,那我讓朱子送你回江都。」禮楚欲回頭未回頭時,便見陳叔連連搖頭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留在府里也沒幫上公子什麼忙,現在還要讓朱子兄弟送我回去,我這……過意不去啊。」
禮楚朝他走了兩步,懇切道︰「陳叔,你于我如親人一般存在,外面又不太平,再說你年紀也大了,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可不放心。」
「也好,那就要麻煩朱子兄弟了。」陳叔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少爺,來西都後第一回見面,你便追問了我蓋尸的事,為什麼我到了府里之後少爺卻是只字未提呢?」
指月復在凹凸不平的花紋上暗暗摩挲了一會,禮楚才抬眸道︰「陳叔若是願意說,那我自是欣喜,但陳叔若是不願意,我也沒有強迫的道理。蓋尸的秘密我遲早會知道,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陳叔向來黯淡的目光忽然一閃,小心地看了一眼身後,朝禮楚壓低了聲音道︰「其實多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蓋尸失蹤後你二叔仍然和他有來往,這里邊便牽扯到了一個叫朱皮的人。」
「朱皮?」這個名字禮楚自然不是第一回听到,但還是故作驚訝道,「朱皮是什麼人?」
「我听說,蓋尸失蹤就與這朱皮有關,那時候還有個傳聞說是朱皮用計殺死蓋尸,想要做食人幫的幫主,不過這麼些年也沒見他坐上幫主之位,反倒在幾年前被人殺了。」
他說的這些,禮楚自然都已知曉,眼眸動了動繼續追問道︰「這個朱皮竟有這麼大的能耐?連蓋尸都能殺死,可這江湖上卻是鮮有他的傳聞啊。」
「我也是無意听說的,這朱皮和蓋尸關系匪淺,至于是什麼關系就不得而知了。」陳叔捻著胡須回憶道,回過神來又道,「我算過路程,明日一大早就要出發了,那我先去收拾東西了。」
禮楚微微頷首,始終想不透蓋尸與朱皮之間的關系,朱皮的年齡身世無從得知,只知道江湖上有這麼個名不經傳的人。
若不是南宮非四處打听他的下落,誤打誤撞殺了他,禮楚恐怕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更不會查到這個人與蓋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晉遠端著火盆踹門進來,一下子驚醒了禮楚,他一面物色放火盆的好地方,一面大聲道︰「陳叔讓我送來的,他好像要出遠門。」
「嗯,去江都看他佷子。」禮楚看著晉遠咋咋呼呼的樣子,忍不住皺眉。
晉遠每次看到禮楚投來審視的目光,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悻悻地轉身真要走,便被禮楚叫住了,「關門,跟我進密室。」
選了這處地方不久,禮楚便命江都的工匠來造了不少的密室和機關,他起初還想將所有的身家都藏到這里來,現在想來是不太可能了。
禮楚抬頭示意晉遠觸踫機關打開密室的門,晉遠搬來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好一陣模索才模到了設在房梁上的機關,忍不住吐舌道︰「公子,你這機關一點都不方便……江都的工匠也就這本事了,還說是墨家的傳人呢,誰信啊?」
「別嗦了,進來吧。」禮楚取過一盞燈,伸手輕輕推開了面前掛著字畫的牆。
面前是一條又窄又深的暗道,高度正好與禮楚的身高差不多,走進暗道後,禮楚的手始終扶著牆沒有,嘴里念念叨叨,似乎是在數數。
跟在身後的晉遠不知面前的人忽然停下,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揉著額頭退了一步。
昏暗的燭光下,禮楚頎長的手指探進了牆壁,晉遠一驚,揉了揉眼楮才看清,原來牆壁上有處機關,只不過食指大小,沒有任何的標記,就算是知道機關的人也不大容易找到。
「厲害厲害,這暗道可真有趣,我今日總算是長了見識。」說話間,身後的牆面忽然動了起來,晉遠慌張地轉過身去,只見一大塊牆自己慢慢升了起來,里面卻是一個普通的石室。
禮楚幾乎是搶步沖進了石室,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眉頭便皺了起來,晉遠卻只顧著打量著四周,心中納悶,怎麼說是個密室,卻除了一張石桌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公子?」晉遠總算是察覺到了些不對勁。
禮楚將手中的書遞給他道︰「這本書里每一頁都摘抄了一樣的字句,看上去是一模一樣,但只有我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樣,顯然我上回翻開的並不是這一頁。」
晉遠仔仔細細地看了幾眼,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眨了眨眼楮道︰「哪里不一樣啊?我沒看出來。」
「沒看出來就對了。」禮楚說著從他手中奪下那本書,放回了原處。
晉遠見他打量著石壁,一頭霧水地追問道︰「這間密室里到底有什麼東西?公子大費周章造出一個密室來想必是有什麼東西藏在這里吧?」
禮楚的目光忽然狡黠了起來道︰「如果你是我,你會把東西藏在哪里?」
「我可想不到,公子那麼聰明要是能給猜到,那豈不是侮辱了公子的無雙智謀?」晉遠雙手枕胸,悻悻道。
「可惜了這樣一個好地方。」禮楚搖頭嘆息,矮身在石桌底下模索了一陣,又伸手往頭頂抓去,只見他手中抓著的正是一根幾近透明的絲線,若不是被他這樣抓著,晉遠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隨即,四周的石壁都動了起來,彈出幾十個石屜來,每個石屜上面都有一個孔,顯然是需要鑰匙才能打開,晉遠露出佩服的神色道︰「真厲害,這都能想到,那公子還擔心什麼?估計偷地圖的人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吧!」
禮楚搖搖頭,目光擔憂道︰「我還是擔心,畢竟所有的秘密都在這些石屜里了,萬一被人破解,那豈不是所有努力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