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寒听了流蘇的說辭,認做慕容薇依然對自己十分在意,對于她不達眼底的笑意,只認做少女羞澀的欲蓋彌彰,並不十分放在心上。
他依舊軟語溫言同慕容薇說笑,與往常並無二致。
到是夏鈺之,一時望著蘇暮寒,竟不知開口說些什麼。呢諾了半晌,方道︰「暮寒怎麼瞧著瘦了,難道這些日子歇息得不好?」
蘇暮寒畢竟心虛,唯恐提及族中忙碌,只是笑著尚未答話,卻見溫婉羽睫輕覆,柔柔說道︰「族里事多,世子整日忙前忙後,連母親那里都難得見上一面,可不是跑瘦了。雖說年輕,也該好好保重身子。」
字里行間,全是做妹妹的對義兄的關懷,蘇暮寒想怪也怪罪不來。
楚朝暉卻又听聞慕容薇前幾日染了風寒,正忙忙拉著她的手細看︰「怎得不使人說與我知道?偏生的古怪性子,也是不讓人省心。」
說完了慕容薇,又去說兒子︰「暮寒也是,這些日子忙里忙外,叫人心疼得緊,可別累倒了。你們別仗著年輕便不注意身子,都該好生調理才是」。
慕容薇將頭倚在姨母肩上,眸間碎芒盈盈,攬著姨母的腰嬌嬌笑道︰「哪有那麼嬌貴,不過前些日子登山累了,受了些風寒。在青蓮台泡過幾日溫泉,如今早已痊愈。」
听慕容薇提到青蓮台,蘇暮寒便接話問道︰「青蓮台的溫泉著實不錯,只不過那里偏僻些,幸好有夏三哥與侍衛們在,才叫母親安心。」
想借著青蓮台探听顧晨簫的虛實,慕容薇自然不能叫他遂意。淺淺笑道︰「青蓮台景色幽美,每日里與蘭姐姐亭間對弈,約夏三哥登山漫步,心情愉悅的緊,到沒注意什麼偏不偏僻。」
顧晨簫的來意,蘇暮寒並未探到。只怕事出突然,來人是打著玉屏山中礦藏的主意。族長這些年依著祖上留下的線索苦苦尋找,方才有些線索,最怕此時出了差錯,因此蘇暮寒格外留心關于青蓮台的話題。
慕容薇偏不接這個茬,只與姨母和溫婉敘話,饒有興致地听溫婉講了蘇家的菊園盛景,又將青蓮台的溫泉與景致說給她听。
蘇暮寒幾次將話題扯到青蓮台的位置與安保,都被慕容薇閑閑岔開,心下十分不快。轉而與夏鈺之說話,又見夏鈺之神色懨懨,一幅無意與他多談的樣子,只好暫時做罷。
幾個女孩言笑晏晏,聊起菊園盛景,夏蘭馨亦為溫婉送的菊枕道謝,說是昨晚已然用過,夜來菊香盈袖,今日神清氣爽。
熟悉的氛圍與環境,沖淡了楚朝暉在蘇家老宅的不快,亦放松了心情,愉悅地听著她們聊天。
族長夫人雖然殷勤,常年住慣宮廷王府的楚朝暉卻不習慣。雞鳴犬吠,閑話桑麻,都與她往昔的生活格格不入。
晚膳後,楚朝暉在自己寢宮內舒舒服服地泡了個花瓣澡,望著周圍珠圍玉砌的雍容與華貴,心上漸漸踏實,早早便上榻歇下,一夜好眠。
在行宮住了兩日,一行人養足了精神,楚朝暉便帶著眾人啟程回姑蘇皇城。
依舊是周府縣令在岸上相送,蘇家族人由族長牽頭,又如來時一般,齊齊聚在碼頭。連與溫婉相熟的幾位姑娘,也戴了幕籬過來,等著與她話別。
慕容薇不方便出面,在流蘇等人的簇擁下,坐著軟轎與夏蘭馨先登了後頭的官船。
楚朝暉在碼頭與族長及他夫人寒暄,礙著兒子的面子,說了許多客氣話︰「回老宅盤桓這些日子,多承族長照應,都是自家骨肉親眷,請各位早些回去。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話雖如此,只是有了心結,便是再行補救,終歸不如從前。
見族中這樣隆重的相送,楚朝暉想著大約便是永別,不想失了禮儀,又想著這些日子族長夫人款待到是十分盡心,便再次含笑表達了謝意。
族長又側身向旁讓開,便有蘇暮然帶著族中青年子弟擔了土儀,先送往船上。
楚朝暉見東西不少,便客氣地推辭,族長笑道︰「全是自家地里的土儀,夫人與世子、婉姑娘別嫌棄,什麼時候願意回來老宅看看,老朽吩咐家里掃榻以待。」
族長夫人便上前遞了單子,楚朝暉看時,多是醬菜、米面、桔脯、果干之類這些日子的吃食,外加一壇子那日早間食用的包瓜,全是自己贊過的東西,暗嘆族長夫人的細心,笑道︰「如此,多謝族中盛情,我便恭敬不如從命。」
將手中單子遞給蘇暮寒,又向族長夫婦二人拜謝。
見溫婉與紅芙等人話別,已然準備登舟,族長夫人亦隔著水向她含笑︰「婉姑娘若得了閑,便陪著夫人回來住幾日。老宅不比京里繁華,鄉間野趣還是有的。」
溫婉含笑曲膝,謝了族長夫人的好意,扶著楚朝暉進到船艙里面。
蘇暮寒與蘇光復二人最後登船,站在甲板上向族長揮手致意,道別遠行。
夏鈺之穩穩立在船頭,看著有立在後頭的蘇家人與兩縣父母官寒暄,頗有官民一家親的含義。他含笑挑眉,做了個手勢吩咐開船。
蒼南隸屬江陰管轄,來時路過江陰,太守于子謙曾遞過拜帖,被楚朝暉遣兒子退回。
蘇睿牌位還鄉,本是一樁私事,楚朝暉不喜沿途鬧得沸沸揚揚。
于子謙能做到太守的位置,為人處事自然八面玲瓏。被退回了拜帖,也未放過與安國王府結交的機會,知道楚朝暉低調出行,便只吩咐手下幾個有品級的官員設了路祭,並不鋪張,又恰到好處地表現了自己的心意。
當日于子謙在船隊之首,乘了一艘快船開道,親自送這幾艘官船過江,然後船頭一揖拜別,不卑不亢。
于子謙此人識情識趣,點到即止,楚朝暉對這人印象還算不錯。
回程又打江陰經過,楚朝暉的船堪堪停靠在官船碼頭,就有于子謙掐著時辰泒人遞上他與夫人請安的帖子。
楚朝暉正在思量要不要見他夫人一面,卻听溫婉笑道︰「母親須要體諒人家地方官難為,一品夫人的船經過這里,如何能不來叩頭請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