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薇收去眸間冷漠,一時又化做淺語低笑,到讓粘氏懷疑方才是否自己的錯覺。想著對方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哪來那麼犀利的眼神。
粘氏緩過這口氣來,勉強恢復了幾分平日的圓滑,再呈長袖善舞之姿,規矩得體地二次問安,又將兩個女兒向慕容薇引見。
兩位于小姐原是孿生,年齡與慕容薇相當,都穿了雪白的挑線裙子,一著淺粉繡白梅的杭綢帔子,一著淡黃繡梔子花的焦布比甲,樣貌清秀,出水芙蓉一般,眼神清澈無染,到有幾分這個年齡的靈動。
慕容薇便吩咐流蘇打賞,賜給兩人每人一枝鏤雕海棠花的金簪。尚宮局的手藝自然與外面銀樓打制的不一樣,兩位小姐方才得了一對耳墜,如今又接了金簪,喜得眉開眼笑,連連謝恩。
瓔珞端了茶來,慕容薇便與粘氏客氣道︰「兩位小姐花容月貌,夫人好福氣。」
粘氏起身答話,回道︰「公主過獎了,小門小戶不知禮儀,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公主多多擔待。」
欺慕容薇年幼,想著從她面上看些端倪,粘氏心思一轉便有了話題。她微微沉吟道︰「公主是天人之姿,這兩個丫頭便是雲泥之質了。若單論樣貌,她二人到不如妾身娘家的佷女,如今嫁在揚州崔家的那一位。」
慕容薇心知她要想攀附自己,也只有拿這位佷女說事兒,索性順水推舟,吃著茶宛爾笑道︰「本宮久居宮中,人情世故不通。方才若不是羅嬤嬤提點,還不知大表姐與夫人的娘家佷女同為妯娌。」
慕容薇心下暗想,有粘氏這般長袖善舞,她的佷女必定也不是什麼善茬,恐怕難與大表姐和睦相處,不曉得大表姐年前那場風寒與她有無關系。
若是小小的太守佷女便敢給大表姐難堪,不把當朝閣老放在眼里,慕容薇到不介意自己嬌縱的名聲再更上一層,勢必要出手教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父皇這一世重用陳家,母後也向姑母示好,慕容薇自然望其項背,要一力維護大表姐。她閑閑指著小幾上的茶碗向粘氏一指︰「夫人請用茶。」
上下五層的官船方才停靠在碼頭,饒是粘氏娘家富貴,見慣了南來北往的船只,依然被這幾艘官船的華麗驚艷。
想時一路行來,船上那長長的回廊,還有朱漆雕花的立柱,加上如今這間蘭麝芬芳的船室,粘氏忍住心內的艷羨,微微垂下眼瞼,規矩地端起了茶杯。
龍井茶清洌的甘甜在舌尖上蕩漾,湯色清透碧綠,滿口余香,透過茶水絲絲的香氣,似能瞧見龍井霧隱的盛景。
粘氏細細感受著茶香的回甘,微微咋了下舌頭。她是識貨人,分明品出這盞龍井與她以往飲過的那些不同。
丈夫有同年在杭州做官,每年也會算著時日捎些雨前龍井過來。于太守舍不得獨飲,送給粘氏一小包,其余的只在來了貴客時才泡上一壺。
粘氏喜茶,亦曾細品過丈夫送的龍井,那個味道雖然清冽,算得上龍井里頭的上品,卻迥然沒有這樣甘甜的氣息。
算算時日,再品品味道,粘氏不覺心上打了個突,難道竟是今年的明前龍井,剛好送進宮中,又被快馬加鞭賜給了大公主?
依舊維持著端莊的樣子品茶,粘氏心里卻是波濤洶涌。眼前的大公主貞靜嫻雅,傳言中卻是嬌縱蠻橫,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真樣子?
若是大公主為著她表姐發飆,不要說內佷女,便是于太守也兜不住。粘氏品著上好的龍井,心內百轉千回,強忍著才沒有變了臉色。
兩位于小姐可沒有母親那般沉得住氣,飲著上好的龍井,一個個眼中浮上傾慕。礙著公主身份高貴,只抿唇怯笑表示歡喜。
江陰離揚州不遠,佷女放小定時,粘氏曾帶兩位女兒前去觀禮,兩個女兒一向以為表姐貌美,可稱天人之姿,今日見了慕容薇的風姿,才知道天外有天。
十二三歲的少女目光清澈,兩人雖是極力掩飾,望著慕容薇的眉目如畫與錦繡衣衫也透出絲絲艷羨。
粘氏隱藏的深,微微顫抖的手卻失了分寸。此時心虛,與那位內佷女月兌不了關系,慕容薇冷眼望去,微微笑道︰「明前龍井,不知夫人可能喝得慣?」
粘氏欠身做答,語氣恭敬不失禮儀︰「托公主的福氣,妾身有幸第一次飲到明前的龍井。味道極好,多謝公主賜茶。」
前世康南國中待了三年,後宮紛爭不斷,看不見的硝煙四起,慕容薇補上了少女時從來不屑一顧的東西。如今再看這些人的臉色,早已游刃有余。
「夫人與令佷女離得不遠,總能互相照應,這也是令佷女的福氣。」慕容薇輕輕一嘆,將話題轉到大表姐身上︰「皇城一別,大表姐隨著姑父返家,已然六七年的功夫,本宮到有些想我那大表姐了。昔年在京時,大表姐對人最是照顧,還曾親手教本宮習字,如今姑丈一家進京,大表姐卻又留在了揚州。」
慕容薇字里行間透著遺憾,又有殷切的盼望︰「夫人去瞧令佷女時,不知可有見到我大表姐?一別經年,本宮心里著實牽掛,幸好踫上夫人,才能問上一問。」
表姐與婆家長嫂相爭,想謀中饋之權,時常請了母親去撐場面,兩位于小姐常隨母親行走揚州,于這些內宅的家務事盡知。
見大公主主動提起,小姑娘已是緊張得面色發白,慕容薇抬眸間望見兩人神色不對,心中已是約略有數。
粘氏心上一緊,依舊遮掩到底,趕緊堆起笑意說道︰「偶爾踫個面,陳家姑女乃女乃極是透氣端莊的人物。到也曾听我家佷女說起,長嫂擔著府中中饋,婆婆心疼,丈夫敬重,便是她們幾個妯娌,也是真心相處。」
心里早已打鼓一般,自家佷女先時仗著娘家勢力,不把長嫂放在眼里,還一直想奪長房手上的中饋。她打量陳如峻不會起復,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由著佷女登鼻上臉,還曾替她出謀劃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