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老太爺說過那番話後,蕭 鈺已經漸漸不報什麼希望了。連禮部尚書衛家都不敢為她做個假戶籍只怕這天下也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衛老太爺的一句也不是沒有辦法,讓蕭 鈺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衛老太爺看著她的目光在這一瞬間亮起,心里不由得想到,再沉穩也還是個孩子。
「衛家在京中雖比不得蕭家,世僕還有那個幾個。」衛老太爺說著停頓了一下,之後看著蕭 鈺。
蕭 鈺有些不明白衛老太爺的話,隨後便听他繼續說道︰「半月前,有幾個丫鬟犯了錯,被你外祖母懲戒了一番,打了頓板子,有兩個沒能熬過,第二天就沒了。最近府里事務繁忙,想來也沒去官府銷了奴籍,你便頂上吧。」
蕭 鈺听著老太爺說完,這才明白過來,他所說的辦法是怎麼回事……奴籍,這是蕭 鈺以前想都沒有想到的。
人分三六九等,原本的她,從出生就是蕭家的大小姐,後來是太子妃,一路榮華,是人上之人。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淪落到這個地步。
奴籍,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家主手里的一類人。
可是,相比起其他,這已經是最好的一條出路了,有了新的身份,才能謀取後路。
奴籍又如何,總還有希望。
「謝外老太爺。」她話說到嘴邊又改了稱呼。
有了新身份的同時,又代表自己原來的身份,包括名字都不復存在了。
她不再是蕭家的女兒,也不是衛家的外孫女。
衛老太爺見她如此輕易的就接受了,心中也有些意外。
所謂奴才婢女,在他眼中不過是如螻蟻一般的人,他是如此想,世代相傳的蕭家人更是如此,因此,她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接受了,並沒有任何不甘或是抵觸的情緒,衛老太爺的確意外。
也正因如此,衛老太爺看著她時,又與剛才不同了。
有詩雲︰
未曾清貧難成人,
不經打擊老天真。
自古英雄出煉獄,
從來富貴入凡塵。
經歷困苦磨難方知人心性,衛老太爺不敢說自己的眼光有多麼的獨到,只從她對這件事的態度,便可知她的心性三分。
他嘆息了一聲。
一個女兒就有如此性情,蕭家,可惜了。
落得那樣的下場,滿朝皆驚,可是誰又敢說什麼?
如今的朝廷是新太子的朝廷,若非是他屬意,靖安侯世子如何敢那般的羞辱蕭家人,滿京城的宣揚。
唇亡齒寒,各大世家心中同情,可是誰又敢說話。
外面衛石訖訓子也累了,衛揚不是什麼硬骨頭,幾板子下去便哀嚎了起來。
陳氏看不下去,心疼的很,便護住了衛揚,衛石訖罵她慈母多敗兒,陳氏心疼孩子,嗚咽的求著情。
這些聲音在內室听的一清二楚,衛老太爺听的皺起了眉頭,吳嬤嬤在旁看著,之後就出去了。
蕭 鈺听著吳嬤嬤平緩且沉穩的聲音傳來︰「大老爺,老太爺老夫人需要靜養。」
吳嬤嬤說完,外面便安靜了下來。
之後衛石訖還有陳氏說了什麼,蕭 鈺听不清楚,不多久,吳嬤嬤便回來了。
這一通鬧騰,天色已經黑透了。
衛老太爺精力早已不濟,吩咐吳嬤嬤帶著她去了永壽居東邊的廂房,那是除了正房外最好的房間了。
這樣的安排當然是老太爺默許的,不然吳嬤嬤也不會這樣做。她在老太爺老夫人身邊服侍了一輩子,他們的喜好、情緒,吳嬤嬤都模得透徹。
老太爺說那些的時候並沒有避著吳嬤嬤,吳嬤嬤心中有數,帶著蕭 鈺去了廂房後,便親自動手幫她收拾著。
蕭 鈺沒有做過這些,但是卻是見過身邊的丫鬟常做,見吳嬤嬤整理著被褥,便上前去拉住了吳嬤嬤道︰
「嬤嬤,我自己來吧,老夫人身邊離不了您,您去侍候老夫人吧。」
吳嬤嬤停住了手,看著蕭 鈺也不禁的嘆了口氣,想了一會,也不知該如何的稱呼她,便還似白天那樣,喊了一聲姑娘︰「姑娘,以後若有什麼短缺,只管跟我說就是了。」
吳嬤嬤對這位蕭家的幼女並沒有什麼了解,此時的友善,完全是因為她臨危不亂的救治了老太爺和老夫人。
「謝謝嬤嬤了。」蕭 鈺與她道謝。
吳嬤嬤以前見過蕭 瓊,只是以她的身份,是沒機會跟蕭 瓊有所接觸的,也僅僅只是見過。
在吳嬤嬤的印象里,朱釵環翠,錦衣羅裳的高門世家千金女,一夕之間家族傾覆,這樣大的變故,定然會讓人彷徨無措,不知所以。
眼前的少女的神態之間透著堅韌,讓人看著竟有些心疼的感覺。
「姑娘客氣了。」
吳嬤嬤說完之後便出去了,隨著吱嘎關門的聲音,蕭 鈺像是卸了精氣神一般,坐到了身後的床榻之上。
她醒來了,卻仿佛依舊是在夢中。
她至今都記得那痛,死亡的感覺那樣的清晰。
蒼天憐見,她得以重來一世。
哪怕她更名換姓,家族賦予的姓氏要隱藏在無人知道的角落,她也忘不掉那些人曾給這個姓氏帶來的屈辱!
這一天的折騰,精疲力盡都沒能讓她睡得安穩。
天沒亮的時候她就醒來了,看著黑沉沉的室內,隔著窗子看到外面的夜空中稀疏的掛著幾顆星子。
身上仿佛還有那灼痛之感,她坐起身來,並沒有掌燈,只是抱膝團坐在一起。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外面天色泛白,衛府才有了動靜。
她披衣下了床榻,在昏暗的光線中推開門,走了出去。
經過了昨天的事情,衛老夫人今天免了各房的晨昏定省,蕭 鈺出去的時候,永壽居的大門還關著,只有正房的燈亮著,屋外有兩個丫鬟靜候著,另有兩個丫鬟進出低聲吩咐著什麼,一切的動作都透著小心謹慎。
蕭 鈺走了過去,那四個丫鬟雖不認識她,但一早得了吳嬤嬤的囑咐,此時也沒有大驚小怪。
在蕭 鈺走近時,只听得里面啪的一聲,是瓷器摔在地面上的清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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