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 第53引 哪面楚歌

作者 ︰ 清楓聆心

節南還記得,宋子安勸過知府關城門,所以她也想,雖然知府當時沒回過味兒來,沒準後來改了主意。

堇燊重重一點頭。

王泮林垂眸望地,又偏眼看向一旁上了蓋的簡板棺木,想要過去瞧,卻又實在不想像蝦子一樣跳著走,神情間少不得自嘲。

「即便知府真投誠,知道你可能看穿一切,他能輕易放你走?」節南與一昧不信的堇燊又不同,對知府的不作為抱持正反兩種想法,只是有些拿不定而已。

「大概怕打草驚蛇,只是派人盯著我們,不過堇燊則以為那是幫我月兌身的人。若不是我和堇燊進城時皆瞧見了船上的小山姑娘,我後來就想到你能還我清白,堇燊也知姑娘一二分,否則他哪里肯去請你。他若不與小山姑娘一道听我說,我一人說什麼他也不會信的。」

有一種人訴委屈,從容不迫,拉W@人幫凶,實質可惡。

節南順著王泮林的視線,盯上棺木,看他要瞧不瞧得,心里就好奇起來。她當下快步走了過去,動作利落得把棺蓋抬起,打眼往里一瞧,立刻驚住。

棺材板里歪躺著一個死人,讓人割斷了喉管,一刀斃命。

「仵作精瘦, 魚須,右眼下一顆豆大黑痣,今日穿的是黑襖灰褲。」王泮林聲音冷清,「棺材里躺著的,可是他?」

是!節南猛回頭。

四目交匯。

明朗的,更明朗;猶豫的,不猶豫。

堇燊見狀,兩大步也到了棺木前,看清仵作死狀,濃眉兩道恨不能皺攏成一道。仵作之死,只表明一件事——王泮林這回當真沒有騙他。成翔府,已是一座即將淪落的危城。

「恕我愚鈍!」堇燊拱手告罪,即刻解開了王泮林身上綁束。

手腳終獲自由的王泮林不慌不忙捋袖子平衣角,把別人燎急了,他卻越發淡然,走到棺木邊看了仵作尸體,還伸手模按仵作血肉模糊的脖子,最後從死人肩上拽下一個包袱,打開翻翻瞧瞧。

「仵作察覺了,但想走,卻遭滅口。尸身尚有余溫,應是剛死不久。」他看著節南說道。

節南心道看她干嘛,干笑著,邊回邊退,腦門後面長著眼楮似的,眨眼已出了門。

「九公子,我幫你重新獲取了堇大先生的信任,如今你能走能跑,我總可以走了吧?」要命,要命,得趕緊叫上小柒,趁著大今軍還沒到,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小山姑娘且留步。」王泮林說完,堇燊一記輕哨,節南脖子上就叉了兩柄寒刀雪刃。

節南背著左手模住腰帶,看似身形未動,但笑出顆顆珍珠小牙,相比她的死人臉色,好不漂亮耀眼,「九公子莫忘了,你我不過萍水相逢。」為何留步?

「某剛才說過,有個不情之請。」王泮林也在笑,騙死人不償命那種笑法。

當她看不出來麼?節南無聲磨著牙,咬字出音,「九公子真會說笑,您身邊,論武有堇大先生,論文有十二公子,論財力有劉氏一家,論勢力有王氏後盾。我一個孤苦無依,重病在身的女兒家,能幫九公子什麼?」

「請小山姑娘前去金鎮搬救兵。」王泮林不依不饒,把話說清楚了。

敢情不管她說甚麼,都是放屁!

節南沉下臉,不再費力氣裝客氣,「可笑!」

「有何可笑?」王泮林自覺挺客氣。

節南一指身前堇燊,二指身後兩刀手,「九公子舍不得自家人的性命,管外人去死麼?」

王泮林走過來,在門檻這邊站定,左手扶門,微微朝節南那邊傾身。

節南連忙挺腰往後,感覺脖子讓刀刃蹭得發熱,左手不由抓緊腰帶,眯眼冷笑,等著對方再進一步,就動手。

然而,王泮林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將那兩柄刀輕悄悄彈開,隨即半身收回門檻里,立得筆直。

「我初來成翔,人生地不熟。此其一。」

「知府已戒備我和堇燊這行人,我因此沒去劉府找十二弟,免得累及無辜。此其二。」

「我們一動,知府也會動,到時極可能只有殺出城去。如此一鬧,恐怕引發大今軍提前攻城。此其三。」

「我尾隨那些從盤山道進來的大今軍,見他們朝鳳來方向去,而非直奔府城,可見他們欲前後夾擊滅殺府兵主力。于是,我就想他們為何這麼做。」王泮林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就著門板鋪開。

節南一看,是她所繪的大王嶺地經,不過上面作著好多她看不懂的標記符號,有點面目全非。

「大王嶺一線共設軍鎮五處,其中金鎮離鳳來和成翔最近,由孟長河守著,大軍十萬,守衛嚴密。因而,我猜能藏身大王嶺的大今兵力相當有限,加上攻佔鳳來的,約模萬余眾,所以分身乏術,必須鞏固戰果。而我們求救也只能趁著今夜此時,若我估算不錯,明日午後大今就會攻來,從此成翔府便成大今軍前鋒營。這是小山姑娘畫的地經,可瞧出什麼來了麼?」

節南斂目輕哼,不由讓王泮林帶著走,「成翔鳳來依山傍水,進可攻,退可守,而大今軍這回行動如此隱秘,又扮山賊,又有內應,拿下一城一縣,卻可瞞住天下人的眼,哪怕瞞得了一時也好。悄聲蟄伏,伺機大用。」

呼兒納用兵,一向詭詐,想他人不能想。

王泮林一聲說得好,節南暗暗驚汗,自覺說得太多,掩飾般哼了哼,「九公子不是都繪明了?」

「我沒想到蟄伏伺機,但無論如何,一城一縣一旦讓大今得手,如嵌體毒牙,後患無窮。」王泮林的眼鋒無意掃過節南垂下的眼,只是反問一句,「事到如今,小山姑娘還以為我能找別人搬救兵去麼?」

節南神弓門出身,歷經北燎大今兩國主,軍機軍器伴她長大,陰謀陽謀如影隨形,怎能听不懂王泮林這席話。

他道其一,其二,其三,皆是他動不得己身,也信不得他人。再道大今險惡用心,點出此時求救迫在眉睫。再晚,求救無用,金鎮大軍甚至難以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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