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南那嚇到的小模樣很真,讓赫兒瞬間迷惑,「你……」
但就在她殺意遲疑的瞬間,節南拔下發簪,穩穩抵上赫兒的喉管。
這一招,和年顏拉節南當人質的一招,一模一樣,不過多了一步左手換右手,快到迅雷不及掩耳。
在赫兒看來,這又是節南運氣好。
赫兒眼不眨,冷然反問,「還說你是一個粗活丫頭?」
同時赫兒暗嘆自己疏忽大意,居然被此女子制住。
「我們這樣的人,不干粗活,難道還能做大事?我同意赫兒姑娘的話,你我就算同類,也都是打雜的。」節南一語雙關。
「要殺就殺。」赫兒轉眼已無懼意。
節南卻將簪子插回鬢發之中,轉身撿起撢塵,拔出匕首,「赫兒姑娘玩笑了,我為何要殺你?尤其你還是絕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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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玉,養眼。
赫兒卻不像往常那樣拋媚,看節南還回匕首,也不接,抱臂撇笑,「你想如何?」
「赫兒姑娘既是江湖人,就不是我要對付的人,所以不如何。」赫兒其實要感謝的是,她桑節南給大今干活不賣力。
赫兒笑容里有了一分妖媚味道,「有意思。我本以為你是今人。為了將名單送出去,大今埋在洛水園的幾個眼線全部暴露,想不到仍被北燎搶快一步,故而派你來報復。」
節南嘴抿直線,不語。
「你猜得不錯,我確實是頌人,但混進來不為南頌朝廷,只為一個義字。大今侵壓邊境,朝廷粉飾太平,分明賣國求榮,我等實在看不過去。我並不想嚇唬你,你剛才趁我愣神反制我,可要真打起來,不會是我的對手。」
節南將信將疑,不掩飾真心,听到最後那句,只是一挑眉,謙虛道,「我一個來打探消息的丫頭,又不像赫兒姑娘內外兼修能當頭姬的。」
赫兒沒有輕飄飄,「就當你沒有趁人之危的報答,我這回也不會殺你,還附送你一條消息,回去好給上面交代。」
節南忽然想到的是,桑浣說她特別入人的眼緣,說不準真有那麼一點兒。她模樣俏麗,從拜師之後,離開人人當她母大蟲的鳳來,混在哪里都有人罩,不求而得。不過,師父卻說是她善攻心計,天生的小滑溜,別人看起來當然順風順水。
「萍娘故意將名單夾在仙荷的衣物里,一來可以誘出你們大今眼線,二來可以找仙荷當替罪羊,她再控制琴院。但萍娘來歷平常,老子娘都在,都安貧戶,怎麼都查不出古怪之處,所以我才進來盯她。不讓你進屋,是怕萍娘看出來,讓你打草驚蛇。」赫兒金瞳豹斑眼沉沉,「轉告你上頭,今後你們派一個,我就殺一個。大今比北燎更可恨,比起落在你們手里,我倒寧可是北燎擄了人。」
節南好笑,「這話讓我怎麼轉告?哦,遇上了一位正義的美人,識破我的身份,破壞我的行動,卻饒了我一命?我要這麼說,立刻沒命了。」
眼線哪是好當的?
不是死在敵人手里,就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多數沒有好下場!
赫兒就以為節南泯頑不靈,「轉不轉告隨你,可別再讓我看到你。」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個叫桑兒的姑娘氣質很干淨。
節南「人在曹營心不在」,這種要挾對她沒有用,「老天特別喜歡跟我對著干,但凡我希望再也見不著的人,它會一個勁把人往我眼前送,所以我也不好答應你。」轉而問道,「若查出萍娘與北燎有干系,你會如何?」
「當然不會再讓她留在這個園子。」赫兒眼睜一睜,稍微一想,覺得節南的話大有道理。
誰能拗得過天意?
節南想了想,「既然如此,我的差事就做完了。」重新走起來,「赫兒姑娘放心,我不會同上頭透露你的事。」
赫兒緊隨,語氣變得頗親昵,「桑兒說說,你知道我什麼事?我是江湖人,然後呢?」
節南呵笑,「確實。」說了半天,她根本不知赫兒是誰。
「像我們這樣的人,能讓人瞧出來的事都是假的,包括父母,家鄉,出身,過往種種。桑兒,我看你不像那種拼命爭出頭的,有朝一日若有意擺月兌,可來找我……」
「好。」不待赫兒說完,節南爽快答應。
赫兒神情又意外,「我只是……」才說別再讓自己見到她,居然又說出這等事後懊惱的話來。
節南听見琴聲錚錚,眯眼看著不遠處奢亮的燈火,漫不經心接過,「無妨,我分得清什麼是客氣,什麼是真心。赫兒姑娘重情重義,今晚能讓我全身而退,多謝了。」
眼前光影重重,赫兒的面容重新明艷亮麗,再無適才半點犀利,「別讓我後悔放過你。」
節南笑得無聲,讓赫兒走在光下,自己退到影里。
第二日,節南向柳媽媽辭行,翻牆跳門進了王家,戴上白兔面具,一路無阻,直入南山樓。
水廊上,只听濤聲。
她左右瞧了瞧,往小樓走去,才走到窗口,就聞人語。
「音落不走。」還是嬌人嬌語。
節南記得這個名字,也記得是王老夫人的大丫頭,但長什麼樣子就想不太起了。
「老太太讓音落來伺候九公子,音落從今往後就是九公子的人,九公子不收,就是讓音落再無臉面活下去,那只能死了作數。」
節南眼珠兒鼓鼓,隨即幸災樂禍笑開,心想這音落也夠倒霉的,配給王十二多好,王九才不在乎誰死活,只顧自己的家伙。
「那就死了罷。」王泮林聲音居然還在笑,「本來我還想要是打發你出府,怎麼安置才妥當。」
音落沒再說話,驚吸一口氣。
王泮林走出小樓,與節南對了個正好,一臉開懷,一身清朗,偏過頭對著樓里道,「正想劍童的時候,劍童就來了。」
听著屋里腳步聲,節南退兩步,淡定站直,冷笑。
即便正傷心,走出來的音落身姿曼妙,落落大方,只是眼楮里微紅,一點兒野心也瞧不出來,但覺委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