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落紅梅,當春乃紅妝。
看著窗外又一年的冬雪,雲卿拉拉衣襟,似乎還能感受到冰冷的湖底,那刺骨的寒。
雲卿不知道自己在湖底沉淪了多久,一天?兩天?一年?兩年?還是千萬年!
睜開眼的時候,窗,還是這個雕花紅木窗,屋子里的爐火,溫暖如春,窗外的紅梅,在她的眼里,卻多了幾分妖艷。
雲卿,晉國公謝廷中的三女兒,母親是帥府嫡長女羅綺嫣,謝廷中的原配夫人。謝雲卿,天生貴女!
青苑,午後。
「姑娘!您醒了?依蘭,快去通知老夫人,夫人,姑娘醒了!」說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圓臉丫頭,名叫蓮子,長的頗為清秀,身著一件綠色的對襟夾襖,暗紫色束腰褶裙。她端著藥碗,掀起棉簾進來屋子,看到雲卿坐在妝鏡前出神,眸子閃動間,輕聲說道︰「=.==姑娘,您不知道,您這一睡,就是三天,國公爺還發了大脾氣呢,老夫人也處置了幾個丫頭,您剛剛醒來,身子還很虛弱,不要坐著了,快到床上躺著!」蓮子快步走到雲卿身邊,將藥碗放在旁邊的金絲楠木桌上,伸手攙扶雲卿。
而雲卿卻像觸電般縮回被攙住的手臂,頓了頓,似乎感覺自己反應有點過了,她抬起頭,沖蓮子抿嘴一笑,尖尖的下巴,彎彎的眉毛,杏眼迷蒙。她沒有說話,起身,走到床邊,坐了回去,床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做的架子床,床上雕刻花鳥魚蟲圖案,粉色的帳子垂落在一側。
蓮子看了看空蕩的掌心,心里閃過一絲疑惑,抬頭看到雲卿已經坐回床榻,她搖搖頭,相信剛剛從雲卿身上感受到的冷意,只是錯覺。
「姑娘,二姨娘特意吩咐給您做的藥膳,听紅纓說,這是二姨娘私庫的藥材,珍貴著呢,平時二姑娘都沒得用呢!」蓮子絮絮叨叨的說著,她特意強調了二姨娘柳氏,神色有些不定,端起桌子上的藥碗來到床邊︰「姑娘您趕緊趁熱喝了?」
「姑娘醒了?」突然,厚重的棉簾被掀起一個口子,一股寒意吹進屋子,雲卿忍不住打個寒顫,抬頭尋著聲音望去,只見依蘭紅撲撲的小臉伸了進來,圓圓的眼楮亮亮的,看到坐在床塌上的自己,她凍得發紫的嘴巴扯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姑娘真的醒了!我這就通知老夫人,夫人去!」
說完,不等屋內二人反應,就跑了開去。
雲卿低下頭,臉上現出一個暖暖的笑容,這丫頭,還是這麼風風火火。抬頭看到站在面前的蓮子,臉色有一瞬間的低沉,而後明亮的一笑︰「藥給我吧,你去拿幾個蜜餞過來,醒來之後只覺得嘴里苦的慌。」
蓮子遲疑了一下,將藥碗放在雲卿手中,臨走前,突然說到︰「姑娘若是覺得苦,就少喝點兒,姑娘醒了,藥方子也該換了,改明兒讓大夫瞧瞧。」
「嗯。」雲卿低頭,神色稍有波動,輕輕吹著藥水,藥水泛起一波波小小的波紋,她用湯勺攪動這藥水,蓮子看著,沒再多說,踩著小步子出了房門。
蓮子走後,雲卿看了看黑漆漆的藥,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起身走到後窗邊,窗外是個小花園,冬季,只有長青樹還有著綠色,卻也被大雪覆蓋了,藥水順著牆面,流進了枯萎的藤蔓之間,片刻,就會被大雪覆蓋。大雪寒風,雲卿伸出手,潔白的雪花落入她冰涼的手心,寒意流遍全身,她卻從中真切的感受到真實,這一瞬間,白雪萬里,瞬間撥開了她眼底的迷霧。
「三姑娘,是老奴。」門外,有一婦人喚道,聲音有些蒼老,雲卿听出來是高嬤嬤的聲音。
「嬤嬤,進來吧。」雲卿坐回床上,身體是有些虛弱,稍微走動,就是一身虛汗。
高嬤嬤進得屋來,將棉簾掩好,防止串了風。左右看沒有伺候的人,皺了眉頭︰「丫頭們這麼不盡心,竟然留了姑娘一人在屋里。」
「是我遣了蓮子,拿蜜餞去了。」雲卿坐在床上,看著走進來的高嬤嬤,眼里流露出一絲傷感。
「姑娘,您昏迷這幾天,夫人也累病了,剛喝了藥睡下,老奴得到姑娘醒來的信兒,自作主張,沒有喊醒夫人,老奴就過來看看,您有沒有覺得好點?」高嬤嬤在床前站定,微弓著腰,看向雲卿蒼白的小臉。
「嬤嬤,你坐。」雲卿柔聲說道,嘴角噙著一絲輕輕淺淺的笑容。高嬤嬤和記憶中一樣,嚴肅,端莊。
「哎!」高嬤嬤整了下暗藍色的襦裙,在床邊的矮椅上坐下。正要開口說話,這邊,蓮子進來了。
「姑娘,啊,高嬤嬤好!」蓮子很有禮節的行了禮,然後走到床邊,首先看了已經空著的藥碗,皺了下眉頭,抬起頭看向雲卿時,已經是笑容滿面了︰「姑娘,這蜜餞是剛燜出來的,董家娘子說,這次蜜餞可甜著呢,您嘗嘗?」
蓮子將乘有蜜餞的小碟子遞向雲卿,雲卿掃了眼,搖搖頭︰「先放那!」
「姑娘……」蓮子還想說,雲卿耐不住厭煩,橫了她一眼,蓮子心中一驚,說不出話來,愣在了一邊。她謝雲卿是誰?前世,可是做了兩年太子妃,兩年皇後的女子,這通身的氣度,豈是一般人能抵御的?
「嬤嬤,母親怎麼樣了?」雲卿卻不管她,低下眸子,斂了通身的氣勢,恢復那份柔弱,輕聲和高嬤嬤說著話,也沒特意遣蓮子出去。
「哎!」高嬤嬤疑惑的看看,也許是錯覺,搖搖頭,听雲卿提起國公夫人羅綺嫣,高嬤嬤又是一聲嘆氣,但立即,卻又眼神堅定的看向雲卿︰「夫人會沒事兒的!姑娘你安心養好身子就好了,以後身邊怎麼都不要離了人,這大冷的天,去湖邊做什麼?」
雲卿心中黯然,她抬起手臂,看看自己縴細的身板,這年,她十二歲。
「來年春天,二姐姐就要入宮了,我想給她釀一壺梅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