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起來便收拾了,趕往沿海海邊,想要了解一下當前的災情如何。
華錦他們到達海邊的時候,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依稀還能看到這個海邊村落原本寧靜的樣子,此時,村子里的房子卻幾乎沒有完整的。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破舊的門前還掛著白番,代表著最近他們的家里有親人去世,村子里隱隱傳出了哀戚的哭泣聲。
幾人走過去,只看到神情呆滯的人或者呆呆地望著天空,或者只是凝滯的看向遠方失神。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海腥味,以及尚未飄散的血腥。
「怎麼會這樣?」徐深在看到眼前這個村落的時候,驚訝地張大了嘴,之前從任何渠道听說或看到的資料,都不足以形容眼前他們的所見,原來所謂的受災竟是這樣。
華錦和華 卻要冷靜許多,曾幾何時,當他們剛剛離開又再次回去的時候,也看到了相同的村落,甚至比起這個村子還要更慘,那里所有的村民都被殺了,焦尸遍野。
「這些倭寇!」即使是寧淏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此時也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憤恨,只是想到,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源頭竟然大多數,都是自己國家的人,就覺得這些人實在可恨。
張璞也是第一次看到,實際上,他坐在知府的位置上也有幾年的時間,所謂的倭患,他每年都會得到報告,然後了解情況,按照規矩得去安撫百姓,甚至是開倉放糧,卻從來沒有這樣,面對面的看到所謂的受災人群。他終于明白,華錦所說的見識到殘忍是一種收獲,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也許,只有見識過自己的國家遭受著什麼樣的瘡痍,才能夠放下所謂的享樂之心,承擔自己的責任。
「這樣的房子可怎麼住啊!」張璞看著這些破舊的,已經被損毀的房子里,還有人生活著,嘆息著說道。
陰郁的天空飄來一朵烏雲,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春雨緩緩的滴落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徐深看著旁邊坐著的一個老婦人,他的懷抱里還抱著一個年約三歲的小男孩。絲絲的雨點就掉落在他們的身上,打濕了他們的衣襟,卻換不來兩個人的一私表情,他們像是一個雕塑,只偶爾從他們眨動的雙眼,能夠感受到他們還活著。
「女乃女乃,下雨了,您快抱著孩子躲一躲吧!」徐深看著老人斑白的頭發,以及小孩無神的面容,想要過去攙著老人躲一躲雨。
徐深才剛剛走近一點點,還沒有踫觸到老人,老人就好像嚇到了一樣,哆嗦著抱著自己的孩子「沒關系,沒關系,一會兒他們就走了,女乃女乃會護著你的。」
老人的聲音細不可聞,在這樣凝滯的空氣中,卻那樣的清晰,華錦他們只覺得老人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根的鋼針戳進他們的心里,他們整日的在蘇州城里談詩作畫,張揚肆意,想著有一天自己會為官做宰,造福百姓,可是就在他們不遠處的地方,有一群百姓正遭受的災難,而他們卻置若罔聞。
「小六,你說的很對,我們少年人,有責任保護我們的國家。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麼作用?如果我們不能保護一方百姓,讀那些書又有什麼意義?」徐深被老人的動作嚇了一跳,停住了自己的腳步,然後像是不自覺的,擁著自己的肩膀抱著自己,紅了眼眶。
「我們讀書當然有用,我們讀了書,才懂得兵法,我們讀了書,才能制造更新的兵器,我們讀了書,才能夠讓國家更強大。所以讀書是有用的,但是讀書卻沒有責任感,才是沒有意義的。」華錦沉聲說道。
「他們已經算不錯了吧,至少還有人活著!」華 左右的看了一圈這個村落,破舊的房屋,燒過的痕跡,在微微的細雨中如此蒼涼,他們可以想象得到,在沒有被倭寇襲擊之前,這個村落該是多麼的平靜安詳。應該也會有那麼一家人,有年輕的父母,又可愛的孩子,他們打魚為生,白天男人出海去捕魚,女人在家里織漁網,捕到魚之後,男人勤勤懇懇地送到集市上售賣,賺取一家人的生活費用,那麼普遍,那麼平凡的幸福。
但這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因為倭寇,有一群為了自身的利益而侵害自己的同胞。而去通倭的人。這個村落和任何一個村落的悲劇的造成者,有倭寇,也有通倭的人,更有他們這些不作為的人,所有的所有才造成了現在的悲劇。
華 的話提醒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們現在是在常熟縣的沿海,這是在之前,他們听說過受災比較輕的一個縣,那太倉跟昭文這種受災比較嚴重的縣又是什麼情況?他們發現自己的想象力居然如此匱乏。
「這幫混蛋!」徐深忍不住的罵道,第一次失去了作為一個文人的體統,但是他的咒罵,卻沒有讓任何人呵斥,因為這是他們所有人都想罵的。
「你們也來了?」幾人站在這里,感受著一種絕望的壓抑以及蒼涼,然後就听到身後傳來李致遠的聲音。
李致遠依然帶著一群兵丁,他們推著車子,車上有一些厚的被子以及糧食。到了地方之後,他吩咐那些兵丁把糧食分發下去。
李致遠自己卻走到華錦他們身邊「你們以前從來沒見過吧,這個村子還算好的。有人夜里比較警醒,發現了倭寇的蹤跡,提前把孩子和老人藏起來了,所以才能活下這麼多的人。」
「所以呢?那些不好的村落又是什麼樣子的呢!」徐深與李致遠之前在蘇州城里也見過幾面,並不算陌生,此時看著李致遠居然可以一臉淡然的說出,這個村子還好這句話,忍不住聲音刺耳的提問。
在他們看來,這個村子早已經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希望,如果這樣的村子都算還好的話,那差的應該是什麼模樣?
「不好的,不好的自然就是,什麼也都沒有了吧,什麼都沒剩下。」李致遠,依然很淡然,他已經見過了太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