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嬌香跟著春晴用特殊途徑悄無聲息的進了天字一號房,這里與她昨兒來沒什麼大變化,唯一不同的就是與拔步床遙想對望的一面屏風不見了,怕是一早阮玉之打傷秋桐時,撞破退下去了吧。
屋子里只剩下洛離,盤腿坐在拔步床旁邊的椅子上,雙臂環抱著一把佩劍于胸前,見純情二人進來,只是微微調了一下眼皮,繼續不動,不過從他身體略微下沉的小動作可以看出,他是時刻保持警惕來著,直到春晴回來才稍微放松了些。
古嬌香的嗅覺比常人來講要稍微強些,一進門就聞見隱隱約約的血腥味,讓她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從來她都不喜歡血的味道。
古嬌香站在偏外一些,止住步子叫住春晴︰「把屋子里的窗戶打開些吧,屋子里氣息太悶重,不適合修養。」
常年浴血生存,春晴早就對血腥味麻木了,尤其屋子里也只有早上秋桐被打傷時出的一點點血,所以她並沒有覺得屋子里有多沉悶,古怪的看了一眼古嬌香,總覺得她讓開窗的理由,並不如她說的那般簡單,尤其是現在隆冬,開了窗子屋子里一過風,就顯得冷了些,病人不是懼寒麼?
不過倒也沒有太過抵抗她的話,直接走到一扇窗子面前,稍稍的開了個縫,好在她才從外面進來,對迎面而來的冷氣不美太大的反應。
古嬌香透過窗子往外瞧了一眼,立刻明白春晴為何選了這扇窗子開,這扇窗子對面空曠無誤,甚是安全的很。
春晴這才沖古嬌香往拔步床前做了個請的姿勢,古嬌香點點頭,才神色平淡的往床前走了過去。
不期然的,她對上一雙深邃的黑瞳。
與之前神采奕奕如沐春風的目光不同,此時他的瞳色深沉,目光幽深到讓人一眼望去,就好像再也拔不出來,而且隱隱透露著一絲會冷尖銳,瞧久了就會讓人覺得膽寒心驚。
古嬌香回過神來,沒想到他即便是才動用過內力,也還是清醒的,遂福了福身子打了聲招呼︰「阮公子安好!」
阮玉之側著頭眼神無波的掃了一眼她,自然認得這個就是昨日與他談過條件的
「是你救了我的命!」阮玉之的聲音清冷無波,不是疑惑,而是在陳述。
古嬌香點點頭,視線掃過他略有蒼白憔悴的臉上,淡淡開口︰」「你我二人也是談好了條件的,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古嬌香垂著眸子淡言︰「況且現在也還不算救,解藥的分量不多,也只是暫時克化了些你體內的毒,不過你近期內再肆無忌憚的動用內力,怕是藥石罔顧。」
她說的是實情,解藥的作用本就是以毒攻毒,他體內的毒本身就是可以任意滋生的,先前服用的解藥,也只不過是暫時壓制住了體內毒素的滋生,偏偏他這一發動內力,體內血氣上涌,自然也加速了毒素的侵襲,可惜了昨兒的藥,生生是被浪費掉了。
說完話,她突然轉身問了一句已經站起身的洛離︰「今兒可有服用過解藥?」
洛離沒有開口,只是點點頭。
古嬌香也隨之點了點頭,知道這人還不算笨,幸虧是有服用過了,要不然只怕他別說現在頭腦清醒了,怕是要比昨兒昏迷的狀況更為嚴重。
春晴站在邊上,瞧著古嬌香只是與她家爺說話,哪里有要看病的意思,頓時有些著急的在一旁沖古嬌香使眼色。
古嬌香眼神晃了晃,直接轉身對著阮玉之,開口詢問︰「阮公子,春晴姑娘說您似乎是有些不妥,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您覺得自己哪里有問題,不妨說一說,也省的她們著急?」
當!
是春晴震驚的往後退了一步,洛離為了躲避她也往後退了一步,後腳跟踢在了之前他坐著的那張椅子,發出來的聲響。
古嬌香沒有理會,一雙明亮閃動的眸子望了一眼阮玉之後,瞧瞧垂了下去。
她已經一再強調過她不是大夫了,自然不會大夫那套望聞問切,春晴想要知道她家爺究竟有無大礙,她也只能問一問當事人嘍。
春晴在心里哀嚎一聲,不安的往前湊了一步,抱拳沖著阮玉之謝罪︰「屬下冒犯,還望爺責罰。」
阮玉之想揮揮手稟退她,結果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好開口︰「無妨,我並無不適,只是猛然醒來,一時想到中毒那日的事情,思緒有些混亂而已,你且退下吧,去看看秋桐還好?」
饒是阮玉之這般說,春晴還是有些擔憂,焦慮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古嬌香身上飄去,一想到她之前的疑慮,還是咬咬牙,問道︰「您看……」
古嬌香瞟了她一眼,語氣輕松隨意︰「你家爺不是說了,他好著呢,你去找個大夫開些調理著身子吧,解藥按時服用就好,不會有其他沖突。」
春晴再次將懷疑的目光看向古嬌香,總覺得她話里帶著一些嘲諷,就是不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明明已經听古大小姐說了自己不是大夫,卻偏要將她請過來為爺看病,還是她在嘲笑自己,對于爺的話都不信任。
不管哪種,她的初衷都是因為擔憂她家爺的狀況,春晴覺得自己做的沒有錯,左思右想了一番,還是遵循她家爺的吩咐,去隔壁瞧一瞧秋桐的狀況好了。
古嬌香見春晴要走,自己也不必久留,遂向阮玉之行禮告退,打算與春晴一同離開。
「你……請留……」阮玉之突然開口想要叫住她,可是看到她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話到嘴邊,硬是改了口︰「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古嬌香抬起眸子瞟了一眼阮玉之,沒有接話,只是回了個禮,就同春晴一同往外走,沒有瞧見身後,阮玉之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面帶沉思。
古嬌香在離開臨近出門時候,心里突然涌起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察覺到阮公子好像自始至終與她講話,都沒有涉及到她的身份。
前幾次遇見,他自然是查過她的身份,每遇見都會以「古大小姐」的稱呼與她打招呼,可是這次並沒有。
古嬌香想要深究,結果思緒剛一閃過,就被春晴打斷了︰「古大小姐……」
春晴一臉猶豫的喚了一聲,望著古嬌香的神色有些哀怨。
她哪里想到,古大小姐還真的就是過來瞧瞧,還有意的坑了她一把,將自己對她家爺懷疑的話,也給吐露出來了。
「春晴姑娘,我說了我不是大夫,你便一直不相信,我也就隨你跑了這一趟,瞧也瞧過了,只要你家爺不動怒不置氣不隨便動用內力,我可保解藥有效,至于那毒在體內侵襲了月余之日,會遺留下的來什麼的問題,對身子本身造成什麼影響,我是真的無能為力,都說了讓你去找大夫瞧瞧,開些個調理身子的藥,你偏偏不信,那我也是沒辦法了。」古嬌香聳聳肩,一臉的無奈。
春晴還能說什麼,不會看她還硬逼著人家給看不成。眼下也只能听古嬌香所言,去找個大夫給她家爺瞧一瞧了,至于這大夫的人選,還真是難呢。
春晴有一瞬間想到的就是,向小神醫怎麼就這麼不巧去了京城呢?
抬頭再看了一眼走在她前面的古嬌香,一時只覺得唏噓。
春晴有話想要說,古嬌香只是投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就听見她開口︰「春晴,你家爺是主子,主子自己的問題,自有主子自己去解決,你切莫要將擔憂當成借口,肆意去打探主子的問題,不管是中毒也好,還是失憶異常也罷,他都是你的主子不是?」
古嬌香雨語重心長的話一語中的,就像是一塊巨石,能得投進了她的心湖,在她心里震起一片驚濤駭浪。
春晴看著古嬌香比自己嬌小了很多的背影,明明還是稚女敕的聲音,卻能說出這般深沉的大道理,更是听的她膽戰心驚。
這真的只是個十幾歲小娃會說出來的話麼?往她年長幾歲,做出那種冒犯主子的事情還不自知,若非此時听她一番話,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分明心中認定是擔心主子的行為,卻是在冒犯主子的尊嚴。
春晴在震驚中平安的將古嬌香送回古府,哪里還有心思再去看秋桐的狀況。
至于天字一號房內。
古嬌香與春晴將的話,隱隱約約的傳進屋子里二人的耳中,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屋子里二人都是有內力的,雖然阮玉之身子虛弱,卻不妨礙他將二人的話听的清楚。
等到古嬌香與春晴離開後好一會兒,阮玉之晃了晃眼神,掃到身邊的人影,突然開口︰「洛離,吩咐你的事情,找個妥當的人去辦,切要小心莫讓人察覺了。」
「是!」洛離抱著佩劍應下來,卻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屋子里,他懂得事有先後,現在爺身邊侍衛的人不多,他即便是領了吩咐,也不敢貿貿然的離開。
阮玉之見他守著未動,也沒有多言,洛離是隨他南下的這群暗衛中唯一僅存的,也是護衛他時日最長的,若非當初他只身逃出重圍搬來救兵從而躲過一劫,怕是他二人,也折在哪里了。
躺在床上靜靜的回想著自己經歷過的事情,饒是不可思議自己沒有毒發身亡,她此時也沒有面上表現半分。
自己的這條命,還真是被方才那位給姑娘給撿回來了呢,這份情,哪里像她所言,各取所需的。
或許在她的眼里,自己的這條命,也不過是她為了那三萬兩的舉手之勞,可于他而言,確實一些新的重生。
活著的意義有多大,他現在心里最清楚不過了。
阮玉之眼神中迸發出來更加幽深冷冽的氣息,背對著他的洛離,只覺得周身莫名其妙的多了些陰冷的氣息,抬起頭看了一眼被春晴開了一條縫隙的窗子,隱隱的向屋子里灌著風。
他以為是開了窗子的緣故,想到自己身子無損都察覺到了冷意,而爺卻還是虛弱著,立刻動身走到窗前,打算將窗子關嚴,卻沒想到他站在窗前透過窗子往旁邊一瞟,立刻冷下臉,將窗戶光好。
光好了窗戶,面色沉著嚴峻的走到阮玉之身邊,看著他嚴肅的開口︰「爺,怕是我們要盡快離開了。」
阮玉之已經閉上眼沉思,听到洛離的話,立刻睜開眼楮,眼中射出一道冷光,想到了什麼,問道︰「春晴她們可有被察覺?」
洛離搖搖頭。
春晴二人應該是在這些人之前離開的,不過是做了些易容,應該沒有被人察覺到,要不然倚著春晴的個性,定會想方設法引起騷動,給他們報信的。
「爺!」門口傳來說話聲,聲音帶著些虛弱,正是在隔壁天字二號休息的秋桐,怕是也察覺到了異常,這才托著受傷的身子過來通告。
阮玉之立刻招呼洛離,將自己扶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將衣物換好收好。
到底是身子太過虛弱,饒是強撐著起身,不過片刻功夫,他的臉色就已經蒼白如紙,明明隆冬時節,面上卻汗水淋灕。
等到阮玉之收拾妥當後,才吩咐秋桐進來。
與秋桐一起的,還有秋月,此時也不再是丫鬟的裝扮,而是換上了一套與秋桐相似,便于行動的勁裝,腰間憋著兩把小彎刀,煞是精神。
「屋子里可都收拾好了,咱們的人手都撤了沒?」阮玉之靠坐在拔步床外側的榻上,沒有開口,是洛離代其問的話。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除了掌櫃和店小二還在張羅客人,其余的人手,都在等爺的命令。」
阮玉之虛弱的揮了一下手,面色沉穩的吩咐︰「保命第一,吩咐下去,所有人全部撤離,店里不要留下任何線索。」
是秋月領了吩咐出門去通知外面自己的人手。
秋桐有些不安的忘了一眼阮玉之,卻見阮玉之只是四下里打量著房間,須臾才嘆到︰「沒想到這才住不過兩日,這里就要付之一炬了,可惜,可惜!」
這里是他們在陽城縣的據點,這麼多年相安無事,卻沒想到因為他,多年的基業,就要毀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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