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踫我的琴,現在踫壞了,你擔當的起嗎!」
來者撲在地上抱著琵琶,回眸盯著岳未央,怒火正盛。眼見她慍怒難消,不知所措的岳未央愣在當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錦娘見狀,忙上前替她解圍︰「樂兒,未央並非有意,我這就去替你找琴師來看看吧,你消消氣。」
被喚作樂兒的姑娘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盡力克制怒火,臉色卻是依舊陰沉︰
「別的都能原諒,只這一把琴,它伴隨我多年,我一直寶貝至極,如今被磨成這樣,實在難忍。」
長樂一邊說著,一邊將琵琶寶貝地摟在懷中,指尖每每劃過方才刮傷的位置,便是一陣心疼。這把琴是爹娘生前留給她最重要的物品,她豈能容得它有半點損傷。
岳未央眼見她如此難過,心下涌上一陣愧疚︰「樂兒姑娘,是我`.``不好,我定會盡全力想到辦法補救的。」
「不必了,」長樂抱著琴冷冷的起身,淡淡的拒絕道,「我的琴我自會再想辦法,總之不許你們再踫了。」
說罷,她便抱著琴快步走開,雙眸內一陣溫熱難忍,落入岳未央的眼中,已是滿目晶瑩。想再上前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目送著她的背影遠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的假山後,陸錦娘方幽幽地開口解釋︰「未央,樂兒的性子就是這樣,她素來溫和,但是對這把琴頗為珍惜,因為那是她爹娘留給她唯一的東西。雖然她不願提起,但她的身世確實可憐,今日許是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你多擔待些,莫往心里去啊。」
岳未央表示理解的點點頭︰「我明白她只是太在意琴才會如此,不會往心里去的,錦娘放心。」
「如此便好。」見岳未央理解,錦娘便也不再多言,領著她四處再走了走,交代了閣內表演的一些情況,二人便回去了。
***
夜幕漸漸降臨,霓裳閣內的達官顯貴們也陸續聚集,歌舞升平,鼓樂聲聲。
岳未央蒙著面紗,靜靜倚靠在二樓角落的木柱後,觀察著閣內的狀況。
一樓的舞池內,身著樓蘭舞裙的女子們正伴隨著充滿異域風情的樂聲,扭動著縴細的腰肢,翩翩起舞。
圍坐在舞池周邊的人們,錦衣加身,僅憑衣著便能看出皆是家境殷實的紈褲子弟。
他們一邊被姑娘們摟著灌酒,一邊目不轉楮的望著台上的精彩表演,直勾勾的視線片刻未從舞娘們扭動的腰肢上離開。
與一樓不同的是,二樓的一間間雅房,將屋內人與屋外的嘈雜隔離開來。正因為這樣的私密性,它們變成了皇城之中達官顯貴的聚集之地。
各類消息在明處或暗處涌動,酒桌上的推杯換盞之間,或許就能達成一樁交易,或是做出一個重要決定。
而這些交易的背後,究竟潛藏著什麼樣的盤算,也似乎隨著一杯美酒下肚而被稀釋,仿佛這樣就能消逝在無人察覺之處。
故而霓裳閣,浮華之後,暗流洶涌。
「沈大人,您可是許久沒來了,快請上座。」錦娘熱情迎接的聲音,將岳未央從深思中拉回現實。
只見她正迎著一位身著紫色華服的中年男子,笑盈盈的朝樓上而來。
來人約莫四十有余,中等身形,面對錦娘的熱情相迎,也只是微微頷首,眉目間的威嚴氣內,隱隱透著冷峻。
听錦娘喚他沈大人,岳未央很快便鎖定了,他便是在自己的第一個刺殺任務︰兵部尚書,沈萬川。
「近日事務繁忙,邊境不寧,所以並不得空。還是老樣子,吟香居,二十年的青田釀。對了,許久未見墨舞了,把她也喊來。」被喚作沈大人的男子一邊上樓一邊向錦娘吩咐著。
听到墨舞的名字,錦娘面上不由露出尷尬之色,陪著笑道︰
「沈大人,真是不巧,墨舞這會兒正在玲瓏居陪著曹大人呢,一時走不開,一會兒她得空了一定讓她來給您唱上一曲兒。「
「曹大人?」沈萬川停下上樓的腳步,回身問道,「你說的,可是那個工部侍郎,曹一朗?」
錦娘見他猜中了,只得繼續尷尬的點點頭︰「正是。」
皇城之內,誰不知道六部各事其主,兵部和工部分別效力于當今六皇子,睿王洛仲霖與大皇子,太子洛仲軒。
皇子之間的王位之爭,歷朝歷代早已不是新鮮事,而親太子派與親睿王派之間的互不相讓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雙方都是心照不宣的明爭暗斗著,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
如預料之內般,沈萬川听到曹一朗的名字,冷哼了一聲,撂下一句︰「本官今晚一定要見到墨舞。」便加快速度上樓,走進了吟香居。留下錦娘訕訕跟在身後,左右為難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拐角處一直觀察狀況的岳未央見此狀況,趁錦娘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時,便一把將她拉到一邊,向她自薦道︰「錦娘,長樂這會兒若是月兌不開身,我可以一試。」
「你嗎?」。錦娘望著岳未央篤定的眼神,心下懷疑,「未央,沈大人的脾氣很不好,一個閃失便會惹得他勃然大怒,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對錦娘的猶豫表示理解,岳未央只是輕輕拉住她的手,給她一個堅定眼神︰「錦娘,你讓我試試吧,我去拖延一會兒時間,總好過讓沈大人一直干坐著。相信我,我不會搞砸的。」
生死閣給自己完成任務的時間有限,岳未央必須時刻留心。眼下正是套近乎的好機會,若能取得他的信任,下手就不難了。所以這一次,至關重要。
看著岳未央如此自信,錦娘的擔心緩釋了半分,讓她速速換裝,抱琴上陣。
只半盞茶的功夫,岳未央便換好妝,抱著琴,出現在了吟香居的門口。
進門之後會發生什麼狀況,前途未卜,她試著深呼吸幾次,讓自己冷靜,便準備推門而入。
然而門還未開,她的手卻被另一只手不容置疑的按住。
疑惑的扭頭去看,長樂(也就是墨舞)正雙眸緊蹙的盯著她,輕輕搖頭示意她離開。
「為什麼?」岳未央不解。今晚是一個很重要的開始,她不能輕易放棄。
「因為他是我的貴客。」
長樂的口吻中,帶著不容置疑,說罷,她不給未央任何猶豫的機會,徑自推開門,淺笑盈盈的走到沈萬川身邊坐下,用溫軟的聲音向他解釋著遲到的原因,末了還不忘用余光再瞪一眼在門口局促傻站的岳未央,示意她走開。
悻悻離開吟香居,抱著琴往房間走的路上,岳未央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說,這個朝代並不應該存在拉客搶生意這種事情啊。況且這個沈萬川也並不是什麼青年才俊富家公子,明明是一個四十余歲,鬢發甚至開始發白的中年男子,長樂難道對他感興趣?
疑團在腦海中滾雪球般越來越大,岳未央抱著琴推開房門進了屋,下一刻,卻感覺到脖頸一陣冰冷。
沒錯,一把匕首正架在她的脖子上,身後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不許叫也不許動,否則我一刀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