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這宮中的規矩,可是閑雜人等一律入不得。這位小哥是誰啊,咱家怎麼從沒在你們閣中見過?」
曹公公的這一問,令在場的人無不脊背發涼。
錦娘略一思忖,接著便朝曹公公笑笑︰「曹公公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是咱們霓裳閣的琴師白一展啊。昨兒個您不是派人來說,淑妃娘娘心愛的琴出了問題,要找人來修嗎,這不今兒個就干脆把他給領來了。」
曹公公听著錦娘如此說,猶疑的眼神這才放緩了些,收回拂子繼續搭在自己的手上,順便低頭捋了捋毛︰
「原來如此。那便隨咱家來吧。不過,咱家可有言在先,既是入了宮,就要守這宮中的規矩。都給咱家機靈點兒,這不該說的、不該做的、不該听的,都要時刻謹記,千萬避得遠遠兒的,通通不許逾了規矩。明白了嗎?」。
見大家認真點了點頭後,他這才滿意的笑笑,領著一眾人向宮內走去。
除夕夜宴將在兩日後舉行,曹公公先將眾人在錦閣安頓下來,明日一早便安排他們做最後的排演。
數人暫時沒事,這會兒楚少游便要被帶著前往淑妃住的縴儀宮去修琴。正好淑妃听聞霓裳閣的花魁來了,想听听未央彈奏,曹公公便著人領著他們一道去了。
淑妃娘娘是宮內聖眷正濃的寵妃,前些日子才剛剛從嬪位封妃。今日一見,果然是端莊淑儀,溫婉動人,臉上總掛著和煦的笑意,頓時讓人覺得親近不少。
她身著藕粉色的宮裙,裙子的前襟上以金銀絲線交錯繡著大片的牡丹,頭上的金步搖也是牡丹盛放的樣子,襯得她愈加光彩照人。
今日她的心情也是極好,讓未央彈奏的也都是輕快悠揚的曲子。「白一展」雖然不擅長修琴,但在未央的協助下,淑妃琴上的小問題也很快被修好了。
兩個時辰之後,二人這才告別淑妃,回到錦閣。
而未央才剛打開她與墨舞同住的房間,便看見墨舞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身體還在不斷抽搐。
未央心里頓時大喊糟糕,趕忙上前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接著便趕忙和楚少游一道,將她扶到床上躺平。
錦娘听到了動靜,也慌慌張張的從隔壁趕來,一見這情況,也都慌了,接著一名小宮女便匆匆忙忙的去太醫院請太醫來看看。
未央神色凝重的盯著床上面色蒼白如紙的女子,便是一陣心疼。豆大的汗珠不斷在她額上密集,再順著臉頰滑下,不一會兒,她的頭發也被汗水沾濕。
她的身體還在抽搐,錦娘一邊擦著淚,一邊按著她的肩膀,想要讓她穩下來,然而卻無濟于事。
直覺告訴未央,這件事絕不可能是巧合。
接著她便回過身來,仔細觀察著房間內的一切,目光最終落在了一旁的圓桌上。
桌子上擺放著一盤桂花糕、一盤綠豆糕,還有一盤芙蓉酥。每盤的造型都缺了幾塊,顯然墨舞是吃過的。
在三盤糕點的旁邊,還有兩個並排放在一起的茶杯。兩個杯子的杯蓋都被打開了,杯里的水都被喝到見了底,杯蓋倒扣在桌上,應該也是墨舞喝完的。茶杯里剩余的液體現在還冒著隱隱的熱氣,顯然是剛端來不久。
未央緩緩走到桌邊,從頭上取下一枚銀簪子,依次插在了三盤糕點上。沒有變色。
接著,簪子又插進了其中一杯茶水,依舊沒有變色。
未央心里隱隱想到了某一種可能,深吸一口氣,將簪子插進了最後一杯茶水。
果然,簪子變成了黑色。
一切都已清晰。
她的腦海里頓時又浮現出了凝舞去世時的姿勢,和她那對死不瞑目的雙眼。接著她只感覺到渾身無力,雙手不覺撐在桌上,盡量讓自己不跌倒,可心里卻涌上酸澀情緒。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的目標始終是自己,卻總會傷到自己身邊的人?
毒性暫時不會讓她死掉,卻可以輕而易舉奪走別人的性命。為什麼與他們正面交鋒的人,不是自己?
「穆太醫來了!穆太醫來了!」門外的小宮女急慌慌的領著穆常安到了錦閣,腳剛跨進門檻便急不可待的喊出了聲。
穆常安提著藥箱,快步走進房中,目光在和未央短暫交錯時愣了愣後便收回了,徑直走到床邊,替墨舞把起了脈。
他的眸色越來越凝重,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她中毒了。剛才誰和她在一起?可曾看見她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所有人面面相覷,因為剛才都沒有和她在一起。
錦娘一臉難過的低頭望著她,頭也不抬的說︰「就剛才,這個傻丫頭說要再練會兒舞,說是不再練練心里不踏實,我們便由著她去了。就在剛剛,我們還听見她舞劍的聲音,怎麼不過才一會兒,她就……就躺在這兒了……」
「其他人呢?其他人可曾發現有何異常?」穆常安的視線在現場人中掃了一圈後,也注意到桌上的點心,和呆呆坐在凳子上,低頭盯著點心看的未央。
他干脆走到未央跟前,低頭對上她的視線︰「怎麼了?你懷疑這些點心?」
「不是懷疑。」未央將早已變黑的銀簪子遞到穆常安的眼前,「是確定。」
接著她又指了指最後驗出毒的那杯茶︰「就是因為它。」
穆常安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著那杯茶,又端起來放在鼻尖聞了聞,再將茶杯放下後,嘆了口氣,低聲對未央道︰「是五毒散。」
「五毒散?」未央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確定了病征後,穆常安當機立斷︰「情況緊急,還好發現的及時,這位姑娘還有救。我要給她扎針放血,她可能會不斷抽搐,你們替我穩住她,別讓她亂動。」
在經歷漫長的施救措施後,穆常安終于收了針,而墨舞也終于停止了抽搐。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替她擦身並換上干淨衣裳後,錦娘和未央、穆常安共同坐在墨舞隔壁的房間內,短暫的沉默後,穆常安視線轉向錦娘,開了口︰
「敢問錦娘,墨舞姑娘之前有什麼仇家嗎?」。
「她剛來閣的時候約莫六七歲的樣子,正是剛剛知道事情的年紀。但我問她各種關于身世的問題,她都冷冷避開,一概都說不知道。但這幾年來,一直都相安無事,我們都漸漸淡忘了她的身世一直是個謎團。所以仇家這個事兒,真的不好說。」
錦娘頓了頓,又小心翼翼的問了穆常安︰「穆太醫,她中的是什麼毒?」
「五毒散。」穆常安言簡意賅,卻立刻捕捉到了錦娘難以置信的神情。
而她的舉動,自然也沒有逃過未央的眼楮,接著便將視線直直投向她︰
「錦娘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