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原宮迅速變成了一座白色的宮殿,國喪早就在皇帝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開始,由于他實在死的太突然,葦原宮里上上下下亂成一鍋粥。
還在懿坤宮的皇後月兌月兌漁,成了葦原宮最尷尬的人。
沒想到尊會做新皇帝,她因此連面也沒露,趴在床上大哭,嬰兒在她身邊哇哇大哭。
等太後柱著拐杖走進來的時候,宮人們听見她老人家冷冷道︰氣氛搞得不錯嘛!整個葦原宮最真的淚水就是你們倆了,可別浪費了,走,換上喪服,隨哀家到先帝靈前哭去。
不去!
晚了!現在後悔晚了,你做一天皇後,就要做一生太後,就像哀家,熬到瘋了為止,可就算是瘋了,也是瘋太皇太後。
月兌月兌漁停止了哭泣,抬頭看著榮升為太皇太後的太後,就像見了鬼。
撲過去,抱著她腿,頭——發絲黏在臉上,「臣妾做好了撫養月兌月兌英姑姑孩子的準備,是因為臣妾覺得康一定會做皇帝。臣妾比他大十六歲,雖然勉強,但這個太後還不算丟人現眼。可要是涼王殿下做了皇帝,那我……不是……那他……」
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太皇太後小眼聚光,問︰「他做他的皇帝,你做你的太後,有什麼問題嗎?」。
天哪,問題大了,天那麼大,地那麼廣,山那麼高,海那麼深……
是阿,他做他的皇帝,可是自己這個太後當初在逃婚的路上偏偏跑到了他的封地,和他一個寢殿里同吃同睡了一個多月,還好死不死地告訴他自己的所有秘密,那是什麼樣的秘密啊?不是吃飯的時候狼吞虎咽,晚上睡覺的時候,放屁磨牙打呼嚕,不是偷著進仙郎苑找仙郎,不是會三腳貓的功夫就腆著臉愛裝大俠……
不是!
而是……殺母戀僕,逃先帝的婚,做為太後,哪一條都夠明正典刑,遺臭萬年的了。
這一生,老天爺和她開了無數的玩笑,這一個簡直喪心病狂。
站在皇帝的對立面,這個小辮子被人家牢牢抓在手里,今後怎麼在這宮中立足?月兌月兌家族隨時萬劫不復!
這些都是其次,他還和她用一吻定下江山……
那是逃亡路上的插曲也罷,是少男少女好奇心驅使也罷。
總之,定下的「江山」已經天塌地陷,往事不堪回首。
可是,做為太後她怎麼面對皇帝?羞死人了!!
她一口老血噴出,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哀鳴:太皇太後,臣妾做不到啊!您行行好把臣妾趕出宮去,臣妾帶著康要飯去,您不是討厭月兌月兌家的女兒麼?
「你這是怎麼了?月兌月兌英死前執意讓你入宮,哀家很給她面子,在皇帝還沒蘇醒之前,在哀家及時清醒之後,在所有人都堅決反對的情形下,力排眾議,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扶上皇後寶座,這怎麼能說是哀家討厭你呢?」
「太皇太後,您是怎麼在那個肯節兒上清醒的咱們就不提了。不過,依臣妾看,祁王母子跳彈的厲害,您扶臣妾上位,那也不過是想讓臣妾保護康做的無奈之舉,要是先帝不出事,您是絕對絕對不想讓臣妾做皇後的!」
「那是,到底是月兌月兌顏飛的女兒,人小鬼大,不過康做皇帝實在不現實,他太小了,敵國會趁機而入的。」
月兌月兌漁翻白眼,心想:騙鬼去吧!
太皇太後立即看出了她的想法,冷笑:哀家看你的小腦袋瓜子就能裝那麼三兩醋!你的意思哀家明白,康做皇帝,你們父女倆一個主內一個主外,會盡心盡力輔佐他。
咱們就先不質疑你父親的忠心。但就現在,不管是康做皇帝還是勇做皇帝,為了保住自己的宗族,魏王月兌月兌顏飛和齊王陰山勢必會燃起一場內戰。
可就在昨天,來賀壽的各國使者已經把金涼帝疑似駕崩的消息傳遞回本國了,他們一定布重兵,嚴陣以待,只等內亂一起,四面發兵攻打各個守關,守關的將領兵力全都拉回來搞奪位大戰了。
你就想想最後咱們金涼國會像一只大大的肥羊被他們一人一塊分掉。要知道即使是盟國,看見你露出軟肋,也會咬一口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你父親手握金涼三分之二的兵力卻按兵不動,默認了涼王做皇帝的原因。
月兌月兌漁沉默不語,太皇太後說的是事實。
于是,又絕望地懇求道︰「臣妾明白了太皇太後,不做太後,做個宮女行不行?」
太皇太後手指她的額頭,點點點︰「哀家說你是不是傻?啊?從前你的父親通過操縱後宮來控制朝局,可是如今他的保護傘一夜之間沒了,換了皇帝的後宮變做了唯一一個你父親的勢力無法觸及的地方,他的勢力大打折扣,就以他從前的所作所為,你就是做太後都是那種千人指,萬人罵的箭靶子,要是做小小宮女一天就叫人折磨死了!還能保護康?」
「太皇太後,那臣妾做個尚宮……女官?」
「不行!哀家越看你越傻,哪有你父親的半點兒精明!」
最後,在月兌月兌漁的苦苦哀求下,太皇太後還是做了最後的讓步,第一可以不自稱哀家,因為她本身並不哀。
第二,在皇帝面前稱臣。
以皇太後之尊自稱臣,從來沒有那種先例,朝里的月兌月兌黨又是一片嘩然,可消息傳到魏王處,月兌月兌顏飛照例一言不發,默許了。但他也提出一個條件,因為身體狀況堪憂,暫時就由太後代替崇政使在朝堂上听政,可是鑒于太後不能拋頭露面,需要垂簾……
消息傳出,引來陰山黨和祁王黨的一陣謾罵,直指月兌月兌顏飛厚顏無恥,只有幼主才需太後娘娘垂簾听政,而當今皇帝已經快滿十九歲了,這個太後還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小屁孩,更可氣的是,她是個不學無術的惹禍精,無賴,這簡直是在惡心新帝和一眾朝臣。
月兌月兌黨卻吶喊助威,發出聲援,說太後既然稱臣,那做為臣子,替生病的崇政使听證理所應當。
太皇太後唯一擔心的是,月兌月兌漁那個無賴在朝堂上胡說八道,有損皇家威儀。
尊卻有不同意見,她代表的是魏王月兌月兌顏飛,她父親都不怕丟臉,咱們何必操那份心?
而且這一點會成為陰山黨攻擊月兌月兌黨的利器。
只是皇帝提出來,太後既然代表的是崇政使就不用垂簾了,那樣的無賴也沒人願意看。
實在不行,就像自帶著面紗遮一遮丑也使得。
月兌月兌顏飛女兒垂簾听政的提議被否決,又沒什麼理由反對,但總算被允許議政,氣惱之余也就答應了。
沒了先帝,他才知道,陰山和他的黨羽從前隱藏了多少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