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月兌月兌漁的燒就徹底退了,只是除了清粥和咸菜,什麼也不被允許吃。
辰時,御醫劉一守就來永寧宮給太後娘娘請脈,他是剛從御景宮過來的。
由于御醫年過花甲,太後前幾天又病勢危急,就稟告皇帝,特許老御醫近身望聞問切。
這種情況,尚儀局的司正(風紀女官)需要全程陪同,因此她請太後娘娘床上躺好,放下一層白色輕紗帷幔,用一方巾帕掩住她伸出的縴縴玉腕和玉手。
之後,才請御醫過來側坐在一個繡墩上搭脈。
月兌月兌漁漫不經心問一句:昨夜曹修儀宿在陛下的御景宮?
一問出口,她自己都覺得不妥。
好在老御醫只當嘮家常,答道︰「哦,不是的太後娘娘,曹修儀自在她的延修養,老臣去御景宮是給陛下把脈……」
「他怎麼了?」月兌月兌漁急問。
「回太後娘娘,陛下因為先帝駕崩,也是哀毀過度,五內蘊熱毒,渾身滾燙,喉嚨痛……總之跟太後的癥狀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也和太後一樣嫌藥苦堅決不喝……」
「宮里的人都說許是去年那場大瘟疫卷土重來的征兆,幸好有祖制,遇國喪,三七二十一日之內,皇帝不近女悅,不然陛下和宮中嬪妃親密接觸,然後再傳給女內官宮女太監,這到最後就收拾不住了……」
花白頭發的老御醫有些嘮叨,說完話,發現太後的臉又通紅了,忙問︰難道太後病情又反復了?
「沒有!」
不像人們設想的那樣,皇帝不吃藥,病情也沒加重。
太皇太後也病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那份傷痛可想而知。
自從月兌月兌漁不尋死覓活了,病勢漸退,太皇太後也就打發人把壽王康送回永寧宮了,說她被禁足太閑,看孩子是要務。這是一個好兆頭,月兌敏因此放心下來,壽康宮方面已經不再難為太後了。
皇帝給太皇太後到壽康宮請安的時候,順便遣高常世到永寧宮問一句病情,高常世也不過走走形式,進來端著永寧宮掌事公公月兌敏端給他的一盞茶咕嘟咕嘟喝完,一抹嘴走了,好像他是個討茶喝的路人。
那是因為太後也不是外人,就是那個小水魚。
但他知道了還真嚇出一身冷汗,當初太後夜夜給皇帝值夜,一個寢殿里睡了一個多月,雖然每天早上去伺候主子起床的時候,皇帝都睡在宮女值夜的榻上,太後睡在內室的大床上。但要說他們沒在一起滿涼王府的人都不信。他跟著主子那麼多年,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那麼有耐心。每天夜里都被那個刁鑽的小丫頭各種無理取鬧,他就有求必應,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了,也許那是因為還不知道是月兌月兌顏飛女兒的緣故。
後來太後做為皇後進宮,那是要經過內管監一套極嚴格的檢查的,這一點,就是月兌月兌顏飛的女兒也不例外。想想當時要是皇帝真的做了,那他別說做皇帝了,命都沒了!
當年先帝在時,德妃娘娘可是為了幾句話就落的母子三人慘死,儲氏滅三族的下場。那要是把月兌月兌顏飛的女兒玷污,以先帝的性子,派兵攻打鎖陽城,屠城也說不定。
所以,他第一時間給從前涼王府的老人都說了,這位太後娘娘雖然長的像從前的一個故人,但她們絕對不是一個人,因為那一個已經死了。陰山也見過水魚,不過他當時卻把她當做了小太監,就算有什麼懷疑,只要他派人到鎖陽城打問,自會知道水魚已經公開處死,還不打緊。
他又私下里跟曹秉鯤說,可千萬別讓修儀娘娘再提那事了,不然會連累皇帝清譽的,您抽空好勸勸她!
曹秉鯤也知道茲事體大,就讓自己的夫人抽空進宮告訴女兒一聲。
哪知道還沒說,曹夫人就連說帶比劃,興高采烈:「老爺,要說咱們菓兒那個傻孩子還真是有眼光,嫁給了那樣的乘龍快婿!做了皇妃,還懷上了龍嗣,一舉得男,要是再封個皇後,外孫就是太子……哎呦,哈哈哈,咱們曹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曹秉鯤搖頭道:「出頭的椽子先爛,偏偏菓兒那麼愛沖動,明知道自己有孕,居然跑去和太後制氣,那個野丫頭冒冒失失本就沒個輕重,听說推倒菓兒,害她連腳都崴腫了,唉!幸虧龍嗣沒事,陛下已經有怪罪菓兒的意思了,畢竟她比太後娘娘大著幾歲。」
曹夫人把手扣到嘴上,嘴又湊到夫君的耳朵上……
干什麼?自己家里,你神神秘秘的做什麼?
一把打開夫人的手。
曹夫人不高興,站著那里不說話了。
他急忙拉起她的手:夫人快說,我都等的饑渴難耐了。
死去!為老不尊!
曹夫人忍著笑︰
老爺有所不知,菓兒那腳是自己在宮里練習投壺的時候不小心崴的,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孕,後來御醫診脈才知道的。
那我得信,高興的一夜沒睡,進宮看她,她卻在那里氣呼呼,說豫王爺在她面前閑聊,說起來太後娘娘為人極其陰險,為了讓壽王做皇帝,竟然在三公和太皇太後面前誹謗陛下,在鎖陽時曾經說過希望曹秉鯤是父親那樣的話,還說陛下這是認賊作父,您听听這話,您怎麼就成了賊了?簡直不能忍!
所以我就給女兒出注意,假裝和那個女人起爭執,然後找機會怪在她頭上,果然,太皇太後大怒,以謀害皇子未遂的罪名,把她關進曝室,三天三夜不吃東西還可以,若不喝水,會活活渴死。沒想到被陛下知道了,半截腰到曝室把她救出去,您說,陛下這是做什麼呀?
曹秉鯤問出了不得了的事實,魂都嚇飛了,「這點兒雕蟲小技陛下會看不出來?他是明君!怎麼可以容忍你們這麼攀污別人?這次陛下看在菓兒有孕,沒治罪就是額外開恩了。」
「可陛下是咱們一邊的人那!」曹夫人嚷道。
曹秉鯤冷笑︰「夫人真是大大的錯了!從前的涼王是咱們這一邊的人沒錯,可現在他是皇帝,一國之君,只能說,咱們都是他的人,而且,就算魏王父女也是他的臣民,他要做的就是不偏不倚,以德服人。」
「不偏不倚?咱們可是他的故時微劍,糟糠之妻!」
他看著女人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不再說話,也沒什麼警告的必要,要不然,水魚的事就是給她們娘倆提醒,只會越鬧越大。
曹夫人見夫君面有不喻,就笑道:「您不必擔心,菓兒是旺夫之相,您想想自從她嫁給了陛下,陛下就做了皇帝,賤妾無能,這麼多年也沒能給您生下兒子,所以從前在鎖陽,咱們一直就拿陛下當作親生兒子看待,陛下又是個仁義的孩子,就沖這一點,他也會對菓兒好的。」
曹秉鯤:「拉倒吧!夫人!在鎖陽你為了我堅持把菓兒嫁進涼王府,把我的臉都撓破了,現在還有印子吶!陰山來鎖陽犒賞三軍,你請他入府作客,又和他嘰嘰咕咕,打算把菓兒嫁給他們家的兒子陰有祿,我不同意,你拿繡花鞋打我的頭,還幾天不讓我上你的床,這些陛下都知道……」
「老天吶!你這個老家伙!這種事為啥要告訴咱們的皇帝女婿?」
曹夫人說著就習慣性把鞋月兌下來。
曹秉鯤擋住臉:夫人饒命!那時你不讓我回家,我只有睡在涼王府了嘛!不然宿在青樓?」
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水先生說書︰投壺是古代士大夫宴飲時做的一種投擲游戲,也是一種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