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極少到驪宮,一次他被傳上一場病,還有一次被喂了一肚子豆子。雖說太皇太後吩咐只要雷雨大風之夜皇帝就要宿在驪宮鎮邪,可最近每一天天氣都好極了,這該死的天,怎麼就不打雷呢?
他叫高常世領著御前的人待在外面遠遠的地方,獨自一人進去,一路上照例沒幾個人,這麼大的地方,滿打滿算加上御前撥過來的,一共三十幾個奴婢伺候,實在是地廣人稀。
兩個多月沒來,什麼地方變了?到處朱欄白石,雕梁畫棟龍鳳呈祥,龍游曲廊頂上盡是才子佳人風月無邊的故事,孤鸞寡鶴都不見了,每一個旁邊都配上一個伴侶,成了鸞鳳和鳴,雙鶴起舞,一切建築上的深赭褐,都被打磨殆盡,所有的柱子,各處門廊一排排的交窗都漆成紫色,遠遠看去,真是紫府無雙,而各處的大魚缸里成雙成對的鴛鴦錦鯉游弋其中,盆栽的花朵顏色搭配的賞心悅目,紫荊,金雀兒,笑靨,香蘭,月季,荼蘼……
這……是哪個混蛋干的?費這麼大力氣把守寡孀居之宮變成了三生三世的長生殿?
別看奴婢都跑光了,一排排鳥卻成精了,游廊上的一些巨大的彩色鸚鵡還有鷯哥一見他過來依次道︰來了哈……帶禮物了麼?就空手?雞蛋炒鴨蛋……混蛋……混蛋……
嘿,一只鳥一句,依次不亂,不帶禮物得挨一路的罵,明目張膽的索賄!驪宮的鳥都不是好鳥!
葦原宮前朝內廷加起來快趕上半個鎖陽城一樣大了。
內廷草木繁茂,盛夏千層錦繡。
光東西南北四苑里的牡丹園,芍藥園,玫瑰園,山茶,薔薇各種各樣的花就把人看暈了。
幾百處不一樣的建築園林小橋流水,九曲回廊,亭台樓閣,景致各具特色,浩瀚的天池中有眾多島嶼,白鷺洲,銅雀樓,蝸流島,五色沙汀,飛來泉……
岸沚汀蘭,沙鷗翔集,魚草豐美。臨近的御花園里各種珍稀動物可愛的美麗的憨態可掬的應有盡有。美不勝收的景地,徒步的話,逛上幾天都逛不完。
後宮的妃嬪,尚宮,內官,宮女還有外命婦,穿的花枝招展,爭奇斗艷,抱貓牽狗,結伴而行,一路溫言軟語,香汗細細,陽傘折扇,斗草編花環,拿著長桿細網撲蝴蝶,釣魚,賞花,坐船游湖……
即使皇帝不進內廷,她們也盡可用美景美食打發時間。
可驪宮的人呢?大白天,蹲在高掛著《宮廁》牌匾的寢殿里打馬吊(麻將)牌,輸贏還不小,玳瑁一把輸了一個月的例銀,哭的肝腸寸斷。
月兌月兌漁喝道︰再哭,本宮把你罰去做苦役!本宮生平最恨的就是賭品不好的人,既然要玩兒就要做好輸的準備。喂,錦昭儀,你做好準備了麼?
「做好了,太後!」
「好,現在本宮再教你認一遍牌,很簡單,四門:十字,萬字,索子,文錢……你要再記不住,你就是豬,豬!懂麼?」
錦昭儀︰「這個早懂了,關鍵老是數不清點數,數清了點數,又盯不住你們出的牌,而且,和牌的時候,輸贏多少也沒大搞清。」
「那我們出牌的時候喊出來,再慢點,等著你,行了吧,你怎麼就那麼笨,本宮三歲時骨牌就已經打的很好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哦,小姐您別吹牛成嗎?您三歲時老奴給您喂女乃,也沒見過您拿著骨牌呀!」
「月兌嬤嬤,你別插嘴,本宮就是吃女乃的時候見你手里拿著牌才學會的,當時本宮心想你當乳娘之前是不是挑過大糞,出牌不是一般的臭。」
「小姐!老奴是月兌月兌家的家生子,也姓月兌,只不過就一月兌,但一月兌也很尊貴呢,不像有的奴婢一月兌不月兌。昭儀娘娘,您把牌拿好,沒月兌的珍珠在對面的鏡子里可能看見,別怪老奴沒提醒您。」
珍珠︰「一月兌嬤嬤,觀牌不語真君子,您別再幫昭儀娘娘了,再幫,我的裙子都要輸給她了,趕明我光**出去,丟月兌了兩月兌家的人,叫宮里的人說去吧!」
玳瑁哭︰「郡主,奴婢不是為了幾個錢哭,奴婢是氣不過,昭儀娘娘明明連牌還認不全,為什麼就能贏走那麼多錢?」
「都是女人人家是公主是皇妃你還是使喚丫頭呢,這運氣好的人,就有賭神娘娘照著。本宮輸的只剩肚兜了我說什麼了麼?」
一個太監的聲音︰「娘娘,恕老奴多嘴,您雖貴為太後娘娘,可終究是天命孤煞星,如今剩個肚兜也該知足了!」
「月兌公公,你給本宮滾出去!永遠別再回來!」
「是娘娘,老奴去私膳房瞧瞧今日的菜色,給錦昭儀添幾樣烏鵲國的家鄉小吃。」
烏煙瘴氣的驪宮,烏煙瘴氣的月兌月兌太後……尊也懶得再偷看了,大大方方推開東側殿的門進去,迎頭把出來的月兌敏嚇的跪地山呼︰「陛下,老奴該死,接駕來遲。」
尊一揮手,叫他起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自己走進去。
他有時候想,要是沒有鎖陽城那樣的遇見,那樣一開始就如青梅竹馬般的毫無心機的坦誠相見,他這個皇帝永遠也不會知道,道貌岸然,訓起人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月兌月兌太後背地里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他知道那是月兌月兌顏飛教的,可她運用起來就像她和那些道理是一起出生的一樣嚴絲合縫。這種嚴以待人,寬以待己的卑鄙無恥的不要臉作風不僅讓她在溫文爾雅的足不出戶的後宮們面前佔盡上風,也在朝臣面前佔盡上風,那是因為很少有男人能說的過女人嘛!難道是基于這個道理才規定後宮不得干政?冷酷之下深藏熾熱,玩弄權術卻一派天真。做為矛盾的結合體她的一切顯得無比精彩,就如一朵帶著劇毒的花朵,美麗又危險。
也就是勇在宮外無從下手,不然,只怕他的尸體已經漂在護城河里了。
錦昭儀即使現在見了尊還是不自在,好在屋子里有三個更不自在,眾人完全沒想到不打雷不下雨,皇帝就突然無聲無息駕臨,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前朝的勤政殿批閱奏折才對吧?
而且,比起其他嬪妃的宮殿,這葦原宮里最放松的地方就是驪宮了,不用做那種隨時迎接皇帝的準備,主子又懶懶散散……
跪在地上都能感覺到皇帝一定面色不渝,沉默不語,幾個人更加確定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錦昭儀一向沒怎麼見尊笑過,此時更是心蟣uo楓罰?殘砟鞘親約盒男欏 br />
好在尊道︰「你們都出去……」幾個人如蒙大赦,從地上爬起來,爭先恐後往外溜。
只有月兌月兌漁的手被抓住了,「你站住!」(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