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還以為偷襲能成功呢。」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少年的身影漸漸從陰影中走出,緩慢的步子在空曠又安靜的石道里發出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手里仍舊晃動著一枚飛刀。瞧見女子冷冷的視線,他戲謔又夸張地道︰「姑娘可別這樣看著我,我平日最是憐香惜玉了,從來不會傷了哪位姑娘的。」
女子冷笑一聲︰「今天可真是熱鬧極了。」見少年仍舊笑著不語,她又道︰「听口氣,閣下倒是對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
「那倒不是。」少年抬頭直視她,極為坦率地笑道︰「若我在姑娘面前能討到半分好處,方才也不會趁機偷襲了。」這也算是一句大實話。
女子冷冷凝視著他,似是想要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許端倪來,靜默片刻,她逼問道︰「那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少年方才還漫不經心轉動著飛刀的手忽地頓住,握緊刀柄,言簡意賅地直言來意︰「在下想要姑娘手中的人。」表情也隨之嚴肅了起來。
又是她?女子低頭看了看岑可宣︰這丫頭此時已然昏迷,卻仍舊皺著眉,嘴角還有些血跡,臉色也很是蒼白,狀況並不好。這少年究竟要她作甚?
「很抱歉,這不可能。」她思索片刻後說道,隨即俯,收緊了半摟著岑可宣的手,打算將她抱起來離開。
「姑娘不要忙著拒絕,若將岑可宣交到那個人手中時是一具尸體,你要如何交代?」
女子猛然抬眸,目光如刀尖般凜冽︰「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半江樓四大殺手之一的雪夕姑娘,在下即便愚鈍不成器,也還是認得的。」停頓片刻,少年緩緩補充道︰「而這名震江湖的風、花、雪、月四大殺手居然全是御景山莊莫寅公子的下屬這件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曉,實在是令人……驚訝至極。」
女子原本冷著臉,听完少年的話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頗為譏諷︰「你要是聰明的話,斷不該把這話說出來,興許還能留條性命。」
少年道︰「在下既然敢說,自然有所依恃,雪夕姑娘莫不是忘了在下方才的話?」
雪夕沉默頃刻,道︰「你當我傻子嗎?她的確受了內傷,但還不至于喪命。」
少年淡淡道︰「我說的不是傷,而是毒。」
「毒?」
「五毒之最,蠍毒。姑娘不妨看看她的右手。」
雪夕不知道岑可宣因何中毒,這少年人卻是知道的,他不是別人,正是在芙蓉鎮就曾偷襲過岑可宣的少年霍輕原。此人輕功奇高,今日更是一路跟隨岑可宣進入了這個密室,然而此刻,他卻是在打一個賭。他方知曉四大殺手同白莫寅之間的關系,卻不敢斷定他們同半江樓背後的勢力又有何瓜葛。
他剛才同雪夕所說的話雖不全真,但有一句不假,那便是今日得知的信息確實令他頗為震驚,他甚至一度揣測半江樓這背後的勢力是否就是白莫寅一人所為,又或者是御景山莊在暗中操控。
然而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或者說,他不願意相信這個揣測。
岑可宣所中的毒本就來自于一個石室里的廢棄瓦缸,想來是他們平日常用的毒藥種類,照理說若雪夕在此處很是熟悉的話,應該能立馬辨認並做出處理,但看方才雪夕同風淺談話時仍舊有所顧忌的樣子,似乎並不能在此處隨意走動,也就是說,這地下室並非他們所能掌控。
換句話說,白莫寅同半江樓的瓜葛,興許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深。若雪夕對此毒毫無所知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便是坐實了他的這種猜測。
不過江湖傳聞中,雪夕以劍法見長,並非用毒能手,也不排除是因為她不擅長此道。
一切善未可知,而他的任務,就是弄清這其中的淵源和關系。
雪夕聞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撩開了岑可宣的衣袖,露出縴瘦的手腕,果然,她的右手掌上已經浮腫了一大片,黑色的血跡正緩緩沁出,看起來很是不妙。
怎麼會這樣?她抬頭盯著霍輕原,眼神很是復雜︰「你能救她?」
霍輕原點頭︰「如果你把她交給我的話。」見女子沉默不語,他正欲開口再加一把火,卻沒料到那女子突然就放下了懷中的人,站起身來朝風淺離開的方向走去。
以自身的利益為重,做出最正確的判斷,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霍輕原望向她的背影,那女子高挑的身子正逐漸走進黑暗之處,在即將消失前,停下腳。
「若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
「不會。」霍輕原打斷她,語氣肯定。
女子卻不為所動,淡淡道︰「她死了也無妨,假如我家主人不追究的話。」燭火下,她的側臉幽暗難明。霍輕原蹙了蹙眉,女子卻冷笑一聲,消失在黑暗中。
室內忽然變得寂靜,干澀無風,少年的面容沉寂下來,緩緩走到暈倒的少女身邊,靜靜看了她許久,方才輕嘆一聲,道︰「芙蓉鎮時要殺你,如今卻要救你,閣主的心思,可真是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