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院里一片歡聲笑語,長房那邊來人說,太原本家來人了。
長房老太太的笑聲戛然而止,屋子里一片寂靜。
尹氏走到長房老太太身邊,撫著她的背,勸慰道︰「娘,您先別急,咱們先去看看吧。」
長房老太太眼楮都紅了,她連聲道︰「好好……」一邊扶著慧珠和尹氏的手。
她走到月洞門口,回過神對阮瑾年笑道︰「百齡,你好好玩,什麼都別擔心。」
阮瑾年看得出來長房老太太心里裝滿了心事,但她臨走前,還記得寬慰自己,感動的道︰「我知道了,伯祖母。」
長房老太太點了點頭,扶著尹氏的手,顫巍巍的回去了。
春草和周穎她們收拾了花廳,阮瑾年跟著崔夫人學了一下午的規矩,等著阮瑾厚回來,看著他吃了晚飯,回前院去了,把自己關在臥房里。
春草見她躺在床上,捂著被子,怕她把自己捂壞了,趕緊扯被子道︰「姑娘,才吃了晚飯,這會兒就睡覺,當心積了食,肚子不舒服。」
阮瑾年露出頭來,悶悶的道︰「我想靜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春草小心的把鵝黃鮫紗帳放下來,關了窗戶,看著周穎她們都出去了,最後出去關上了門。
阮瑾年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她想起前世,大姐這次回來後,來看了她。她記得大姐沒有生下孩子,來看她的時候,不復從前的俏麗隨意,反倒多了幾分憂愁。
今年過後,家里的日子並沒有好起來,反而壞到了極點,先是大伯殿前失儀,後是二伯被查出來貪墨。
大伯被廷杖了回家,差點沒熬過來,二伯雖說查出來是清白的,可到底前途毀了,從此以後有些頹靡。
再加上她及笄那邊被崔家當著眾人的面退親,甚至被她家的婆子指著鼻子罵,喪服喪母是不祥之人,身染惡疾恐非長命之像,一時之間,金陵阮氏被排斥,二房在這時候,提出分家,自己搬出去了。
一場秋雨過後,地上堆滿了枯黃的樹葉。
一個穿著蔥綠比甲,俏麗活潑的丫鬟,站在院子中央的青石甬道上,守著小丫鬟們打掃地上的枯葉。
周穎長高了許多,圓圓的臉瘦下來成了鵝蛋臉,她穿著鵝黃比甲推開西廂房門,輕手輕腳的出來。
守在院子里的糖藕看到周穎,高興的道︰「姑娘和悅姑娘今天的功課結束了嗎?」。
周穎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的道︰「姑娘在學畫,悅姑娘在練字,我估模著她們快結束了,去上房喊春草姐姐來。」
糖藕小聲的哦道︰「知道了。」
周穎點了點頭,朝上房走去。
西廂右邊的書房里,阮瑾年隨意的把畫筆放在筆架上,拿起自己畫的雲水長天畫,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
崔永悅放下筆,甩了甩酸酸的胳膊,湊到阮瑾年身邊看她畫的雲水長天,睜大了眼驚嘆道︰「三姐姐,你是怎麼想到這樣畫的,看起來就是帆船隨著水流飄到天邊了一樣,既孤寂又淡然。」
崔夫人敲了敲崔永悅的額頭,道︰「你知道些什麼,就敢評價起別人來。」
崔永悅模了模額頭,不服氣的道︰「我又沒說錯,三姐姐本來就畫得很好嘛。」
潘氏去了京城,長房伯祖母和三哥阮瑾和的身子都漸漸的好了,二姐阮瑾靈在她外祖家過得很好。
這幾年風調雨順,鐘谷把外面的事管得很好,連溫嬤嬤都不用常常往外跑了,崔夫人見阮瑾年有閑工夫了,把她的課業管了起來。
三年下來,阮瑾年的琴棋書比前世精進了不少,還學了畫畫,甚至能做幾道點心和工序簡單的菜,只除了她的女紅依舊不是很好外,崔夫人對這個半是後輩半是徒弟的姑娘,已經很滿意了。
崔夫人拿起阮瑾年放在書案上的畫,邊看邊搖頭,這幅畫意境深遠,孤寂空曠,要是別人畫的,她十二分滿意。可看到阮瑾年畫出來這樣一幅畫來,她卻憂心不已。
畫境即心境,從這幅畫就能看得出來,這孩子內心的孤寂和憂傷。小小年紀做出這麼一幅畫,實在不是件幸事。
崔夫人把阮瑾年的畫和崔永悅寫的字收在一起,不經意的道︰「下午繼續學規矩。」
崔永悅跨了臉道︰「娘,三姐姐和我都學好了,好不好?」
崔夫人沒好氣的道︰「你們只是學會了,還沒刻到骨子里,現在就想松懈,豈不是半途而廢。」
听到屋里有說話聲,春草帶著小丫鬟端著水進來給阮瑾年和崔永悅淨手。
米糕腳步輕巧的來說︰「夫人,姑娘,飯擺好了。」
崔永悅剛想跑出去,被崔夫人瞪了一眼,趕緊把手垂下來,腳步輕緩的出了西廂。
剛下了一場秋雨,天氣有點涼,午飯後大家都不睡午覺了,丫鬟們閑著無事在院子里說說笑笑。
長房老太太和尹氏過來了,大家到穿堂布置成的花廳里坐著說話。
長房老太太坐在南窗下的羅漢床上,拉著阮瑾年和崔永悅坐在她身邊,崔夫人和尹氏坐在左邊的椅子上。
春草和周穎上茶,糖藕米糕擺點心果子,長房老太太擺手道︰「別去弄那些了,下了這場雨,天氣又好起來了,就想過來看看你們。」
丫鬟們看向阮瑾年,阮瑾年點了點頭,她們紛紛退了下去,守在不遠的地方。
尹氏看了眼站在角落靜悄悄的丫鬟,滿意的笑了,說實話,這幾年大嫂去了京城,老太太和和哥兒的身體又不好,她真是忙得顧不過來。
沒想到沒有她教導,百齡已經自己學會了一切,真是個懂事得讓人心疼的丫頭。
長房老太太頭發白得差不多了,她拉著阮瑾年的手憐愛的道︰「百齡,你是個好孩子,多虧了你請來了張大夫,我和和哥兒才能好起來。」
阮瑾年笑道︰「伯祖母,您和三哥都是我的親人,這些事原就是我該做的,您就別放在心上了。」
人老了,就特別容易多愁傷感,長房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個爽利又能干的女子,也忍不住感慨幾句道︰「這幾年,我病得厲害,什麼都顧不上,二房鬧得太不像話了,把關姨娘扶正就罷了,竟然還想把瑾靈許配給關姨娘娘家佷兒。二叔也是糊涂了,也不看看關家小子可配得上咱們瑾靈,為了幾個錢,竟然連孫女都要賣了,多虧了你,大著膽子把瑾靈送到清河她外祖家,不然瑾靈這輩子可就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