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兩棵掛滿絹花的樹枝已經分外顯眼,院內更是驚人,靠東南的角落里開闢出一個花圃,此刻雖說只有菊花和秋海棠,倒也多了不少生氣。
而在靠近花圃處,則是種了幾棵松柏,四季常青,里面有木制的秋千,若不仔細看,卻是發現不了的。
她從院中一掃而過,被婢女迎進西邊的廂房。
廂房里,綺若還是那身在冬青閣里的衣裳,半坐在七弦琴旁,一手拿著琴譜,一手撥弄著琴弦,見她過來,絲毫不受影響。
等跟著譜子順了幾遍,仍有些斷斷續續,面上便浮現些許煩躁,索性將琴譜仍在一旁,站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說吧,什麼事?」
蘇拂站在一旁,眼楮透過白紗打量著面前的綺若,竹青色的短儒襯得她肌膚如雪,雖是坦領,領子比一般人的微微高一些,是以瞧不見里面的旖旎風光,倒是襯得她甚是清秀,雖不是驚為天人之姿,卻是小家碧玉。
蘇拂卻不記得,控鶴都指揮使竟然是喜歡這樣的。
或許,綺若為了讓控鶴都指揮使日日流連忘返,也是做了不少的努力。
蘇拂未著急說話,只是坐在了一旁的客座,這才開口,「娘子認得我吧!」
綺若未料想她開口便攤了牌,面上稍微一頓,又輕笑出聲,坐直了身子,兀自點點頭,「听說過。」
「那我來猜一猜,娘子所謂的听說,是听誰說的。也許是別人家的護衛,暗衛,或者街坊閑談,又或者,是從控鶴都指揮使口中?」蘇拂隨意開口。
她注意著綺若,見綺若在她說出控鶴都指揮使的時候,笑意忽而收住,便知道她猜對了。
姚氏算是長樂府內的富商,上至權貴,下至平民都不能擺月兌錢財,因此有了權之後,錢財最為重要。
听魏嫂子的描述,姚韶華的動作並不算小,而這一切,都瞞不過有心人的眼楮,事事都有人想要抓住他的把柄,然後從他那里敲一竹杠,以保半輩子衣食無憂。
控鶴都指揮使就算自己不注意,手下的人應該也會注意,他無意間對綺若說起過,也著實可能。
綺若坐直身子,這才認真的看了蘇拂幾眼,見這小少年不畏不懼,心下稱奇,「你既然知道是指揮使講給我的,那你怎會過來羊入虎口?你可知道,若是指揮使來了,你可是插翅也難逃了。」
蘇拂輕輕勾起嘴角,「娘子也說了,要等指揮使來,可此時,指揮使並沒有來。」
她戳破綺若的表面文章,綺若卻沒有生氣,「我可以留下你,然後將你交給指揮使。」
她搖搖頭,「娘子真的會麼?」
那一抹視線看向綺若,雖然隔著一層白紗,綺若仍能感受到這番灼灼目光,直直的攝入她的心底,讓她莫名的有些發 。
綺若閉了眼,遂即又睜開,平復了自己有些雜亂的心跳,「何必拐彎抹角,有話直說。」
蘇拂站起身,走到綺若面前,聲音略顯沙啞,「我來同娘子做個交易。」
綺若細看她,她的五官細致,肌膚白膩,若是摘了白紗,不知是個怎樣好看的少年,片刻,綺若回過神來,「什麼交易?」
她微微勾起嘴角,「娘子想必知道,我被何人所找?可娘子未必知道,那人為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
綺若頓住,姚氏少當家尋她,是知道的,可這原因,卻是眾說紛紜的。
一來,姚韶華喜好男風的事被人捅了出來,市井里流傳極廣,她多多少少也听下人說起過,本以為姚韶華尋她,大抵是看中了她的模樣,可听她這般說話,又並非這麼簡單。
「那是何緣故?」綺若出聲問道。
蘇拂挑眉,「這便是我要和娘子所要談的交易了。」
「只要娘子莫要說出我的行蹤,我保證我所說出的秘密能給娘子帶來巨大好處。」
她的聲音沙啞,離綺若有些近,听在綺若的耳中卻帶著些迷惑的味道,綺若不自覺的朝蘇拂看去,「真的麼?」
她輕笑,「自然是真的。」
綺若回過神,在心里盤算良久,便應了,「好,我答應你。」
蘇拂坐了回去,「此事非同小可,你告訴了指揮使,指揮使必定會問你是怎麼知道的,有事從哪里听來的,你會如何回答?」
這一句話,倒是問住了綺若。
一來綺若並不知道,此事之大大到何種地步,二來,她雖是藝妓,卻不常出門,又怎能有得到這個秘密的渠道?
「依你所見,又該如何?」綺若斟酌道。
「依我拙見,娘子大可說見過我,為了得到這個秘密,無奈之下便放我走了。」蘇拂繼而道。
綺若躊躇著,「自然是好,可指揮使素有疑心,怕是不會這樣相信。」
對于控鶴都指揮使,蘇拂倒是打過交道,成大事者,膽量大,也甚是多慮,綺若的擔憂並非是沒有道理的。
蘇拂皺起眉頭,「若是娘子不願,便當我未說過,只是娘子若想將我獻給指揮使立功,那娘子需好好想想指揮使會從我口中听到些什麼。」
綺若聞言,心中一冷,慌忙站起身來,「你威脅我。」
蘇拂隨著站起身,冷哼一聲,「娘子都要將我的行蹤告知于指揮使,我又何必要顧及娘子,大不了爭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兩敗俱傷。」
「你……」綺若攤在椅子上,忽而說不出話來。
她的路已經被堵死了,要麼按照蘇拂的話來,將蘇拂所謂的秘密告訴指揮使,要麼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她既沒見過這個人,又沒做過什麼交易。
可這一切哪還能回到最初那麼簡單?
綺若恨恨的盯著蘇拂,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可是綺若已經沒了別的辦法。
綺若緊緊的咬住牙齒,眼楮眨也不眨,內心不斷抉擇,要麼拼,要麼不拼。
時候長了,蘇拂有些不耐,冷冷的看向綺若,「娘子是想要拖到都指揮使來麼?娘子大可告訴我,我也好想一想措辭,該怎麼對指揮使說。」
綺若深呼一口氣,站起身來,「不是」。
她看向綺若,雖是深秋,卻能見她額上細細密密的汗珠,便知方才的抉擇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若是她所說的秘密不屬實,就算綺若再受指揮使的寵愛,怕是指揮使也會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