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刑部尚書馮遠茂皺著眉頭坐在一邊,姚韶華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前兩日已經結了案,可關系到去年的建州命案,如今卻還未結案,上面催的便緊了,畢竟是四十條人命,再不給個交代,百姓之間已有說辭。
不論是官員辦事不牢靠,或是凶手並非普通人,都讓負責此案的他,受了上面的譴責。
他方才派人去尋了沈秋知過來,打算問個清楚,已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大抵是要過來了。
心中這麼想著,便見沈秋知抬腳邁進屋,作揖道,「尚書喚下官過來所為何事?」
馮遠茂像是看見救星一般兩眼放光,不過未免太掉身價,他干咳了一聲,「建州一案已過了將近一年,你可審完了?」
沈秋知知道馮遠茂打的什麼主意,隨即道,「今日剛有了結果,正要向尚書說明。」
「那盜賊在建州猖狂已久,且神出鬼沒,辦了幾件大案,可建州刺史徐彥仍是無法將其捉拿歸案,可听那盜賊頭領的供詞,他們這次之所以去劫姚氏茶行的車隊,主要是因為一個人。」
馮遠茂听後,心中不覺有些慌亂,又說不清為何,「什麼人?」
沈秋知頓了頓,略有深意的看了馮遠茂一眼,「是建州刺史徐彥的獨生子,徐治。」
刺史的品級是正四品,比尚書的品級低了兩級,可刺史在所屬州卻是最大的官,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若說他的獨生子徐治犯下了什麼事,多數都能擺平,可他截了長樂府的人,又犯下四十條人命,天子腳下,總不能任他胡來。
可馮遠茂擔憂的是,這徐彥背後一定有人,若是貿然上了奏折,會否得罪人。
沈秋知見馮遠茂不出聲,便知他心中定然有所計較,又雲淡風輕的添了一把火,「奏折下官已經寫好,只待呈給聖上。」
馮遠茂听後,猛的站起身來,「奏折拿來我看看。」
沈秋知挑挑眉,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從懷中拿出奏折,遞給了馮遠茂,馮遠茂接過去匆匆掃了兩眼,眉頭越皺越緊,等最後一個字看完,伸手便將奏折放在了桌案之上。
頓了一會兒,這才道,「沈郎中,你這是小事化大啊!」
沈秋知看向馮遠茂,面色依舊未變,「下官不明白尚書的意思。」
對于這句話,馮遠茂是不信的。
沈秋知憑著自己的能力坐上了刑部郎中的位置,自然不可小覷,可偏偏,他為人有些死腦筋,認定的是,很少可以改變。
就像如今,明明上奏折揭露徐治的罪行,牽一發而動全身,除了使案情告破之外,根本無其他利益可言,處置了那伙強盜做個交代,才是最要緊的事。
馮遠茂不知怎麼向沈秋知解釋,索性道,「這案子是刑部的事,奏折你不用上,我來吧!」
沈秋知抬頭,他知道馮遠茂會截他的奏折,卻未料到會以這麼正大光明的方式。
良久,他還是應聲道,「是。」
而後,最後看了那奏折一眼,便退了出去。
馮遠茂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奏折,從桌案上拿起,三下五除的將奏折撕碎,而後走到門外,吩咐自己的親衛,「這兩日盯著點沈郎中的行蹤。」
沈秋知從馮遠茂處離去,又走回自己的屋子。
他從懷中掏出另一封奏折,里面的內容同上一封無異,將建州命案的來龍去脈交代的清清楚楚,這封奏折呈到聖上面前,定然會使聖上龍顏大怒。
他坐在屋中,仔細思考了一番,是否要將這奏折呈到御前。
只是正想著,人還未見,卻先聞其聲,「沈大哥。」
這聲音清脆有余,又帶些嬌嗔,且分外熟悉,他不由皺了皺眉,在那人即將跨進門時,又恢復往常的溫和面孔,這面孔就像一個面具一般,死死地黏在面上,不可剝離。
那人身著粉色宮裝,模樣嬌俏,大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
他站起身,作揖道,「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話音方落,便見這女子撅著唇,一副不滿意的模樣,「沈大哥,薔兒說過多少次,不必那般多禮,這多顯得生疏。」
這便是康宗最小的妹妹,喚作王薔,自見過沈秋知的一身風姿,不由傾心。
沈秋知刻意同她保持距離,「微臣不敢。」
王薔知曉很難說動他,便也不再多說,只問,「沈大哥明日可有空?薔兒明日想去涌泉禪院給舅舅祈福。」
王薔口中的舅舅,就是說的如今的聖上,王薔之所以能在宮中安穩,大多也源于她天真無邪的性子,不會讓聖上厭惡。
沈秋知本想回絕,想了想,又改變了主意,「好。」
楊橋巷。
蘇拂自從定遠侯府離開之後,便一直在院中待著,從未出過門。
一來是為自己曾引起的關注,自己消失在眾人眼前,使這關注慢慢消散,二來著實是她不能直白的說想留在陸清離身邊,而是要偽造一種現象,使她看起來是不得不留在陸清離身邊。
她跟在陸清離身邊至少三年之久,陸清離目光如炬,心思細密,能輕易的看穿人心便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困難,她也不能讓陸清離對她有所懷疑。
範黎守諾,忙完了兩日便過來繼續給蘇昭授課。
他給蘇昭授課已有大半年的時候,來往已經熟稔,蘇昭也很听從他的話。
蘇昭比起她剛見識,已經機警很多,她也可以將他當做一個正常的少年來培養,雖有時因為腦子的緣故,行為領會還有所遲鈍,但已經好了很多。
如今已經可以自行穿衣吃飯,有時針對蘇拂提出的問題還會做深入的思考,漸漸與常人無異。
這一日一早,方婆子去集市上買菜,可剛出去一刻鐘,卻又趕了回來,進門便道,「小郎,定遠侯回來了。」
蘇拂本在看書,聞言抬起頭來。
前兩年皇位替換之後,定遠侯便被派遣到了泉州做將領,如今兩年,又不知是什麼原因被聖上突然召了回來。
方婆子見她沒有開口,又繼續問道,「大街上百姓們都去圍觀了,小郎可要去?」
蘇拂聞言,搖搖頭,「不用了。」
而後又道,「方嬸,不用急著買菜,你去湊湊熱鬧也好。」
方婆子刻意回來告知,就秉承了天下百姓喜歡看熱鬧的秉性,連斬首示眾都要看,還有什麼是不能看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