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氣氛凝重,在一旁站著的三人皆是垂著眉目,唯一坐著的人此刻正板著臉,將此事的方方面面思慮周全。
眼看此時已是二月中,按楊演的推測,他又該重復長達最少十日的昏迷。
他千算萬算,卻不料想朱潮這麼快就忍不住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只因此事,他的多數布局都被打亂,來不及重新布局。
衍玉輕輕抬頭,掃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平遙和宋澤。
宋澤也算趕得巧,他前腳剛踏進侯府,平遙便急忙忙的跟著一起到了,接著便帶來了一個他們一直期盼著的,卻又來的過早的消息,朱潮今夜又要再次兵變了。
此事朱潮計劃了不下半年,他們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一來是此事推動的如此之快不無他們的功勞,二來便是安插在朱潮身邊十年的人今日方才傳了消息。
他們並不怕朱潮宮變後會向定遠侯府出手,但朱潮生生早了一個月,恰巧逢這兩日陸清離的身子虛弱,再過幾日怕是又要昏迷,在此期間,朱潮若要趁虛而入,更是容易輕松得手。
衍玉頓了頓,規勸的語氣,「不如主公今日同蘇拂一起走吧,反正這里也再無別的大事了。」
衍玉方才說完,陸清離便將他所說給駁了回去,「這里的情況我很清楚,若是我今日走了來日便再無這樣的身份和理由到這里來,更無法摻和之後的事情。」
陸清離所說,堂前三人又怎會不懂,可是這些又能比得上他們的主公重要?
朱潮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們也不能賭。
一時之間,竟是陷入僵局。
宋澤在心中斟酌一番,兀自出言,「如今王位雖換了人,因年歲不大,不免寵信小人,可這三年來,吳越王減免三年賦稅,自然也受百姓尊崇,主公就此回去,也是吳越國的忠臣,何必在閩地繼續待著?」
宋澤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房內的幾人。
陸清離十年前便到了閩地,除卻通過線人同吳越國內的官員聯系,再也沒在吳越國露過面,怕是這麼一回去,境況大抵還不如在閩國。
其實這擔憂倒也多余,若說才能,陸清離毫不遜色,既然能在閩國待的風生水起,在吳越也差不到哪去。
陸清離听他們所說,心思全然不在此處,若說在吳越的境況,他比他們看到的更多,只可惜,他心中還藏著一件事,下意識就想起前幾日在這里質問他的蘇拂來。
他若回了吳越,即使他身子不好,卻有官員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往他身邊送,他的正妻更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娶得,在閩地他不受任何人所限,可回了吳越,卻另有一番天地。
到那時,天雖高已不由人隨意展翅,著實不如這里自在。
衍玉同宋澤都已勸過,見他仍未有反應,兩人便看向平遙去,至少規勸的話得一人一句,他們所想到的都想了,接下來就看平遙應當如何了。
平遙其實在心中想一件事想了許久,直到此時卻仍在糾結,見他們兩人推他下水,往日穩重的平遙,此刻卻有些怪異,只見他雙手拱成拳,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主公,將蘇拂放了吧!」
平遙話音一落,衍玉和宋澤皆驚了起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其實他們三個都看得出來,再讓蘇拂一心一意跟在他身邊已無半點可能,若是逼得緊了,強制性的更容易讓人心生反感,本來還有點情意的,可能都化成恨意了,只不過沒人敢說。
此刻見平遙說出來,衍玉和宋澤並未指責,只是悄悄豎起了大拇指,示意平遙夠有種。
平遙皺著眉頭,不被兩人影響,準備迎接來自自家主公的暴風雨,可預料中的暴風雨並未來臨,更是出奇一般的安靜。
其實陸清離未必不懂,也未必就是當局者迷,其實他看的比誰都通透,蘇拂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可是他不願放,好似是出于因他喪命的彌補,他想讓她待在自己身邊好好的。
可是他還是以為,在自己的保護下,她不會出任何問題。
那一日,她當面揭穿了沈秋知得知她未死的緣由,他一邊感嘆她聰明,一邊心中卻升起了莫名的愧疚。
他以為他並沒有做錯,可他心中慌亂之時,月兌口保證他不會讓她有事之時,就已經認定那一日在沈府是有危險的。
他一頓,不願再想下去,只是看了平遙一眼,「下不為例。」
平遙听得懂陸清離的意思,可對于自己的話,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質問自己的主公需要那一剎那的勇氣,等勇氣消失殆盡,再也質問不了第二次。
衍玉和宋澤見平遙這麼不了了之,方才那點希冀就消亡了,他們何嘗不想給自家主公找個兩情相悅的夫人,可是之前有的機會已經錯過了,再也回不來了。
他們認為,如今的蘇拂不適合自家主公。
可自家主公執迷不悟,他們也無可奈何。
衍玉又問一遍,「主公,回去麼?」
陸清離的答案顯而易見,自然是不回去的。
他抬頭吩咐宋澤,「去養心院把楊演給我叫過來。」
楊演去教蘇昭練武的事,宋澤並不知道,只不過此刻自然不適合打听,他領了命,便出了書房。
接著,他又看了一眼衍玉,「扎馬步去,一個時辰。」
這吩咐有些無厘頭,衍玉雖模不著頭腦,不知是哪一句惹了他生氣,也只好撇撇嘴,不情不願的出了書房。
剩下平遙,心中極為忐忑,方才他以下犯上,主公就算是賞他幾十軍棍都不為過,只是他心中坦蕩,並不覺得有錯,若是重來一次,他定然還是想為那個聰明的女子搏上一搏。
陸清離只是平靜的看著他,「接下來我吩咐你的事情,保密。」
平遙聞言有些驚愕,他原以為,主公定然是要懲戒他的,卻不料,竟有別的事吩咐,連忙低下頭,認真听從。
不過一刻鐘,宋澤便將楊演從養心院里拉了過來,只不過此時平遙已經不在了,自然這會兒也不會有人講注意力放在平遙身上。
「你算著,大概還有幾日?」陸清離沉著聲問道,問的是他常性昏迷之事。
楊演早就在數著日子過,自然不用多想,月兌口而出,「最多不過五日。」
再有不過五日,他們的主公又要躺在榻上像是死尸一般度日了,本來已是極為平常不用多擔心,可踫巧這會兒將要生了大事,卻不同尋常了。
陸清離點點頭,終是決定,「收拾東西,臨近黃昏出城,府中婢僕遣散之後,一把火燒了這清心院。」
宋澤和楊演想不到他突然這麼吩咐,一時之間都傻了眼,僅片刻,他們便面帶喜色,他們的主公終于听進勸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