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陽回到院子里的時候,蘇拂的屋子里還亮著燈,玉容在外面守著,見高陽回來了,便叫住高陽,「高管事,郎君在等你。」
自到了江寧府以後,所有人統稱蘇拂為郎君,稱高陽為管事。
高陽應了聲,便隨著玉容進去了。
蘇拂還是白日的裝束,並未洗漱,一邊在油燈下同蘇昭弈棋,等高陽來了,她便也不再拖拉,直接下了一子封住了蘇昭的退路。
蘇昭悻悻然的收起棋子,專注的研究著棋盤上的棋子,細想他們方才下棋的每一步。
蘇拂站起身坐在外室,看向高陽道,「覺得柳誠如何?」
高陽點點頭,道了一句,「可用。」
她本也就相信柳誠的能力,索性便不再談起柳誠,直接道,「明日你到北城門的渡口去。」
長江過江寧的西城和北——城,西城這里多是名貴的貨物,而北城那里因著經過市井,一般帶有貴重物品的船只是不會停到北城門的渡口的。
因此,北城門渡口力夫不多,力夫所得的工錢甚少,每件貨物只有兩枚銅板,這還是稍大的貨物,若是不大不小的,船上的管事卻能壓到一個銅板。
但是那里的力夫卻不挑人的,不論你身材如何,力氣大小,只要你肯干,其他的都無所謂。
因此對于北城門渡口來說,力夫顯得十分散亂,而且並不會向西城門渡口的力夫一般團結一致。
而且,對于契約來說,他們很少拿契約當一回事。
若來了商船,肯定上去哄搶。
比起西城門渡口,北城門的生意著實難做。
可若不將北城門的力夫收服,西城門的價錢根本漲不上去。
這就是為何她將油水很多的西城門交給年紀僅十三歲的柳誠,二將北城門交給了高陽,實乃是以柳誠的能力,此時還不能接受太過紛雜之事。
高陽點點頭,早已做好的準備,只是問道,「郎君打算讓我怎麼做?」
蘇拂將自己這兩天一直在想的方法說出,「你現在北城門找幾個容易被收買的力夫,不用讓他們簽契,只說他們一整日從商船管事中收到多少銅板,你便補給他多少銅板,等別的力夫極其眼紅去尋你的時候,你也不要輕易答應。」
高陽听她所說,即刻明白了她的意圖。
她就是要先給幾個力夫嘗到甜頭,吸引別的力夫趨之若鶩,等那些力夫覺得求之不得時,再一網打盡。
他此刻所關注的就是,這種辦法要持續幾日。
蘇拂想了想,又道,「半個月。」
半個月之後,同西城門渡口一樣,讓那些力夫簽了契,雖然北城門的力夫不大看中契約,但是官府看中,將契約上的違約罰錢寫的清清楚楚,那些力夫也不敢輕易不遵守。
她只要北城門再有半個月的時間搞定,西城門的動作便尤為好做了。
自此之後,高陽日日早出晚歸,同那些力夫在一處,力夫在渡口,他就在茶肆。
如此半個月之後,一切都如同蘇拂所說,北城門的力夫全都上了勾。
且北城門如同西城門一樣,在所有的力夫都匯入一處之時,商船的管事同樣無可奈何的將每件貨物的工錢漲到了三枚銅板。
且北城門所搬的東西雖都不大緊要,卻架不住東西多,平均每日有三百件的貨物,一日能到九百枚銅板。
十五名力夫,因著這些力夫基本上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因此都是按日支付工錢的,每人每日三十枚,比起他們以前,基本上是高了整整一倍。
除卻付力夫的工錢,一日留在高陽手中的仍有四百多個銅板。
雖然不算什麼錢,但比起西城門來說,已經算是小有盈利了。
而在七月過半之後,在北城門的力夫集聚在一起之後,柳誠黃昏時分又見了蘇拂一面,等第二日回來時,到渡口的商船管事卻發現,力夫搬運貨物每件的工錢又變成了七枚銅板。
一般來說,商家留給管事的工錢是每件貨物十個銅板,之前五枚銅板時,商船管事還能同力夫五五分,等到了七枚銅板時,商船的管事只能同力夫三七分了。
管事咬咬牙,還是同意了。
有總比沒有要好,一艘船上五十件貨物,每件貨物扣下三枚銅板,一日能得一百五十枚銅板,雖然少了點,但還是能有幾頓酒錢。
況且最重要的是,除了這些力夫,他們總不能下船到城內滿城的拉人搬東西,讓他們自己搬貨物的話,還不如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從七月中旬往後,柳誠手中所得每日是一千四百枚銅板。
等整個七月過完,柳誠手中的銀子是三十六兩,等除去力夫的工錢,這一月僅賺了六兩銀子。
雖然銀錢微少,但柳誠面上還是帶著笑意。
這是頭一次因為他自己一個月能賺上六兩銀子,當然,這法子並非是他所想。
八月初,柳誠去交賬時,蘇拂沒有收著六兩銀子,只說是柳誠的工錢,便讓柳誠去了。
北城門渡口比西城門渡口晚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內,高陽倒也賺了六兩銀子。
高陽的工錢是蘇拂定的,初時是十兩銀,以後若有變化再向上增加,因此高陽將這六兩銀子上繳給了蘇拂。
八月份,高陽和柳誠所得的吩咐,是保持價錢不變,好讓商船的管事可以穩定情緒,以免某個管事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報到自己主家那里去。
那時碼頭的動靜便會入了眾人的眼。
可此時還不是時候,她只能小心為上。
轉眼間,她已入了江寧府一月有余。
在臨川縣時,江落交給自己的信還在包袱里放著。
先前,日子還未穩定,她不願露面惹是生非,但如今,一切歸于平靜之後,該辦的事她也要著手辦了。
譬如,見一個人,江落的父親翰林學士江帆。
她在南唐一月有余,該知道的消息已經知道的差不多。
南唐如今的聖上方登基一年,這聖上偏偏又是個愛寫詩作對的,竟然招翰林學士江帆入宮吟詩作對,更會在宮城之外尋找好些的畫師到宮中作畫。
這聖上倒是個極附庸風雅之人。
江帆雖只是個文人雅士,並無什麼大權。
但如今江帆得聖上多次召見,京中的權貴也是不敢惹的。
她是時候開始為自己尋找靠山了。(未完待續。)